================= 书名:洪荒之境 作者:钟归鹤 文案: 世间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正是因为这样,任何一个存在都有着属于它自己的魅力。+自千年以前,克洛克和亓鹤的轨迹便纠缠在一起,他们见证了世界的沉寂和改变,而后打破了原有的秩序,成为了那个世界历史中的不可避免的节点。也许这对亲兄弟终究会擦出异样火花?+而被卷入的存在亦为了自己心目中的善恶,为了自己心目中的爱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阴差阳错 异世大陆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克洛克,夫人,塞壬 ┃ 配角:亓鹤,阿萨辛,莱辛 ┃ 其它:阴谋,异世 ==================   ☆、使命伊始   01   闷热的午后往往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历史悠久的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车马人群不停息地穿梭于此,你推我搡间,同气温一起升高的还有那与人讨价还价的音量,更不要提时不时从两侧的酒馆里传出的聒噪的嬉笑声。杜伦的西城区是整个城市中最为繁华的商贸区,它深入腹地,联通着四通八达的铁路,是人类领地中的贸易中心。   大大小小的商铺和各式各样的酒馆加之旧时遗留的巷子总会让当地的人找不到方向,更不要提新来到这里的人了。   巴尔扎克旧巷的巷尾一家供富豪人家玩乐的棋牌室里,身着贵族礼服的少年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同时阻止对方的出手:“别着急克洛克,我的回合还没结束呢!”说罢便将那张沾上了些许手汗的牌拍到桌上,“配合上永生沙漏,你还能拿什么对付我的安塞尔?”   富家男孩算不上聪明,就连父亲安排的理财课程都总是不了了之,但对于这大陆上特有的桌面游戏倒是异常精通,甚至都有资格自称绝对的宗师。可自从平日里的玩伴多了个叫克洛克的外来人,他每天都会亏上那么几个金币。   虽然那些钱对于这个富家子弟来说不过是少吃一顿宵夜罢了,但是同克洛克一起打牌以来,胜利女神第一次如此靠近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让他原本就常常挂着的笑容变得更加明显。他站起身轻拍身上的尘土,准备以高贵的姿态迎接胜利:“怎么说?你是最后殊死一搏然后输掉还是自己直接认输?没关系的啦克洛克,风水轮流转,大不了我不要你的钱就……”   “啪!”克洛克将自己一直留存着作为杀手锏的两张牌丢上了桌面,随后给了对手一个无辜的姿势:“天神诺埃尔和塞万提斯——根据我知道的规则,你的安塞尔得集齐五件神器才能与之抗衡吧?”   “啊……真不愧是你小子,克洛克。你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可恶可恶!本来难得能赢你一把,真是……”男孩的表现倒是没有言语中透露的那般生气或者懊悔,除了钱不是问题以外,输给克洛克对他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你自己也说了难得,不是么?”克洛克嬉笑着火上浇油,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的意味。   在一旁观战的男孩中终于有一个按耐不住性子,走上前一手勾在克洛克的肩膀,将他的脑袋向下推着,半开玩笑地问道:“你小子,不会是出老千了吧?”   克洛克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让人难以参透的微笑作为答案,随后眉头紧锁,一阵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他常常会有这样的念头,例如要求他帮助附近溺水的孩子,亦或者拯救一个被劫匪包围的女子。但现在这一次并不需要他去行侠仗义——真正的工作要开始了。   “嘿!你去哪儿,哥们!不会真的出老千了吧?算了算了,不就是两个金币的局,大不了这局不算,继续继……”富家子弟有的是钱,相比之下友情才是他最为看重的东西,他不会因为自己朋友之间的玩笑或者小手段而生气,只是他并不了解克洛克真正赶着离开的目的。   克洛克停下走向门外的脚步,如同往常一样轻描淡写地取走门口柜子上的一颗糖果并丢入嘴中,一边品味着一边解释着:“老千?开什么玩笑,就我这运气和技术,哪里需要?我去……”他一手抱着另一只手肘,同时用那只手挠着自己的侧脸思考着借口,“噢!我妈今天过生日啦,说好了晚上必须得回去吃了,就这样,抱歉啦,明天老地方见!”说吧便一副连自己都信了自己的样子,嘀咕着要在路上买什么礼物加快步伐离开了男孩子们的队伍。   “呃……你们知道他……其实是我妈生日啦,他从小就一直住在我家里,你们知道的。”刚才质疑克洛克是否有作弊的那一个,其实倒是与他关系最好的,他迅速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便立刻跟了上去,“拜啦兄弟们,明天见!”   洗着牌,剩下的男孩中终于有一个反应出了这其中的问题,反嘲一般地问道:“有谁知道这两个孤儿从哪里领养了一个妈妈?”   “管他呢,我们继续。就算他们失踪了,你爸爸也一定能派人找到他们。不是么?汉密尔顿。”   02   他换下了不合身但是出现在富人家里必须要穿上的衬衫,随后将得体的袍子挥舞到自己的身上。他轻抚着那枚冰蓝色的吊坠,确定了它正如同自己听到的那样,悠悠散发着光芒,便将其放入自己的长袍之中。藏青色长袍上冰蓝色刺绣有一处格外刺眼,那便是吊坠的所在。他黑色双眸中的深邃与自己十八岁少年的外表颇有不符,但又带有些许迷惘,显然是在等待什么。   “克洛克,” 不知源头的声音再一次充斥着他的脑海,“她已经在应该出现的地方等着你了,别让一个女孩子等太久,你的使命开始了。”名为克洛克的少年走出自己的居所,暗金色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耀眼,平日里他将那解释为家族史上出现过异族人的混血才使得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不解,也只有他的少数几个哥们儿知道他甚至从未见过自己的家人。   身后有跟踪者,克洛克当然知道这个问题,他的感官自从诞生的时候就非常敏感,或许这要归功于他的种族。跟踪者自然就是刚才随他离开的那个男孩——哈维亚莱辛。那是村中名声不小的铁匠家族唯一的传人,他的父母不幸在几年前的意外中离开,那时候克洛克便以监护人的身份住进了哈维亚的家里。哈维亚早在几个月前便明白了这个家伙的与众不同,初遇时自己连桌子上的茶杯都还无法触及,现在两人长得差不多一般身材,克洛克却无法让人看出一丝变化。   “喂,脑袋里那位——”克洛克尝试与自己脑海里的声音交流,“这次的使命有危险么?”他没有得到回应——从来都不会有任何回应。“好吧,就当是安全了。”克洛克在脑海中这么说道,便默许了哈维亚的跟踪行为。   03   “嘿,哥们,你看那是什么!”一个落魄的——带着满脸的胡渣和一身烟酒味——士兵穿着的男人在荒芜的战后废墟激动地呼唤着自己的同伴,激动于自己所发现的宝贝。   克洛克当然知道他所居住的和平地带不远处发生了一场战争,就如同几年前发生在村子里的一样血腥而且残忍。但他从来都没有打算过要去阻止战争的发生,因为脑袋里的声音从来都没有这么告诉过他。亦或者会有其他人来管这件事,但克洛克绝不允许自己职责以外的麻烦发生在自己身上。   “两枚金币!干得不错,士兵。”说罢,被他呼唤来的同伴便顺势将其发现的财富纳入了自己的口袋。发现者涨红了脸,捏紧了拳头,看上去气愤极了。   “喂!你不知道先来后到吗,那是我的!嘿!你有没有在听我的话,还给我!”没有人知道他紧握的拳头是不是下一秒就会出现在同伴的脸上。克洛克只是在意着他们什么时候离开,便不得不观察着这愚蠢的一举一动。   “好东西少不了,要不是我,你根本不会知道这条发财之路的存在。行了行了,像个男人一样,别连那么小的事情都婆婆妈妈半天的,刚才的就是学费了,之后你找到的,都归你。”   他们的对话显得有些可笑,如此牛头不对马嘴。更令人诧异的是被夺走了两枚金币的士兵似乎接受了这个说辞。与其说他不会不甘心,倒不如说是害怕于对方高自己半个头的硕大身材以及肩膀上比自己多一条杠的代表军衔的标志。   在战场上搜寻死者的遗物,这种无礼但是高效的行为在此之前早就造就了不止一代商业大亨的传说——在人族的传统中,将自己家里最值钱的宝贝携带在身上上战场是会得到天神的恩赐的,尽管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作用便是了。贪婪的幸存者们总是会为了这些宝贝而跃跃欲试,有些人因为道德而放弃,有些人这么做了,随后因此丢了好不容易苟且偷生下来的性命,但金钱的诱惑总是无限大的。   夕阳的最后一寸光芒也即将消逝,两人这才离开了这一片似乎并不太适合发财的区域,克洛克才离开了藏身的石头下——他恨极了那儿,因为除了自己,还有两具尸体倒在那石头下方。非要说的话,他弹个响指功夫就能赶走那些弱小的人类士兵,但他不希望伤害到他们,说白了,也不过是不希望招惹麻烦上身罢了。   “别躲了,出来吧。”克洛克背靠着原石,擦拭着几天前拜托哈维亚制作的特殊镜片,那是由一种被称为映的透明晶体磨制而成的,“你该跟我走了。”   “.…..”   “就是你,你现在的状态只能听到我说的话。”克洛克一时也有些慌不择言,随口糊弄着,毕竟他从来没有从书中学会过如何获取一个女孩信任之类的知识——但这多多少少让对方稍稍放下了一丝警惕,她已经死了,而潜意识里告诉她这个男人或许是以后唯一可以依靠的。   他将镜片摆弄在自己的眼前,检查擦拭是否完美的同时看到了面对的古树后女孩探出的脑袋,“你是谁?为什么你能……”女孩声音哽咽,恐惧使她的话停了下来。那是她的灵魂,她已成为了亡灵族的一员。   “指引者。”克洛克戴上眼镜,他很不习惯这种感觉,便不得不抱怨今天为何不是月圆之夜,更重要的是他花了多大功夫才搞来了一点点眼镜的原材料,“你小时候,妈妈有没有给你讲过神话,如果有,我想你至少知道我前辈的故事。”   “……”女孩没有回答,好吧,看来她的妈妈并没有和她介绍过这个人的故事。   “好吧,总的来说我不是死神就对了,当然也不是神。走吧,你还有其他的地方能去么?”   或许她对克洛克没有一丁点儿的信任,但那纤弱的灵体还是从那颗战后顽强挺立的古树后飘到了男人的身前,离开了那颗古树千年来积攒的灵气环绕,她变得若隐若现,所幸克洛克当初挑选的那颗映石品质属于极品。毕竟那可是花了他整整半个月从汉密尔顿那儿赢回来的钱财。   从长袍中,克洛克取出了那枚吊坠。有些令人难以理解,但它确实安安稳稳地被戴在了女孩纤细的脖子上——一个灵魂的脖子上。渐渐地,她不再悬浮在地面上方几尺之处,倒是如同一个普通人类一般,踏足在其他亡灵不再能接触到的地面、   女孩蹲下,她眼前的正是自己生前的肉体,她迟疑地伸出手,意图抚摸自己那被战火摧残而显得疲惫的脸庞。克洛克似乎发现女孩的泪水已然使她的眼眶湿润,他轻念咒语,让女孩的遗体化作尘埃渐渐地随风散去——对吊坠能力的理解告诉这个男人,这是女孩唯一无法触及到的。   “我……现在应该去哪儿?”女孩擦拭着泪水,有些吃力地直起了身子,她或许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从悲痛中脱离,克洛克明白这一点,这甚至让他有点儿不知所措。   “让我们想想,你的家已经被轰成了灰,我想你在那个村落以外没有其它的家人,所以……你能去哪?”他意识到自己的这种说法有些令人厌恶,可自己本就不擅长安慰任何人,这已经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他得想办法说服女孩跟着自己,即使用一些看似毫无情商的对策。   “……”   “所以,请跟我来吧。”   少女遥望着战场另一边仅有的一点点生机,那儿定是她的家乡,可事实往往不会太过美好,仅剩的几名幸存者也早就逃之夭夭,短时间内是没有什么回家的希望了。克洛克仅从她的表现便看出了她的想法,他没有揭穿,他对战争太过了解——他的一生里所见过的战争要远远多过与一个表面上十六岁的少年一辈子能经历过的。   女孩将信将疑地接过克洛克伸出的手,两人的背影逐渐远离硝烟,如同一对战后余生的普通父女,缓缓地消失在烟霾中。没人会询问他们将去哪儿,尸体可不会问这种多余的问题。   04   “呃……也许再来点弹性比较……但是……”   幽暗的实验室里,女孩创造着全新的生命。她被人们以衍生者的身份崇拜着,实际上却对此不以为然。这世上千万种奇特的生命若要列下一本百科全书,那可能得集齐历史上所有伟大的作家合力才能做到,但她还是得继续日复一日地创造,那是无可摆脱的宿命。   年轻气盛的冲动总会带来麻烦。卡鲁、乾坤、玄虎——让人难以列举的肉食性动物们剥夺了世界的太多平衡,实际上这正是女孩正在解决的问题,她得创造出更强大的生物去平衡整个世界的食物链。   “你只需要一种打败它们的生物,而不是吃掉它们的生物。”   “好主意,前辈,但是前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新工作室的?我记得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女孩回过头来,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尽管他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但如果对方找不到足够合适的理由,她还是会想办法将其赶出这儿,她不喜欢工作时间受到太多的打扰。   他并没有要走的打算,只是将自己的外套丢到一边的椅子:“你最好快点结束这个工作,我得教教你一些实用的,例如锻造这种。”   “可你才是铸造者。”   “我可不担保那家伙以后会对我做些什么,至少目前为止他不会对你下手,我得让我的能力传承下去。”   “话是这么说,”显然两人的对话让她有些分心,她提前地释放出了最新的作品,仅仅是完成到了不需要进食的地步而已,“啊……又失败了,好烦呐!”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随后承诺会让人去帮忙解决掉那个麻烦,他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浪费,急于教给女孩一些他所认为的真正的本领。他收拾起女孩的实验桌,后者并没有阻止,她知道这个顽固的老头一旦下了决心就难以阻止,只好乖乖的学习他那所谓实用的本领。   05   克洛克牵着女孩的手走到了家门——哈维亚家的家门,尽管这儿也是自己的归宿没错。他猛然回想起了一个在不久前被自己抛之脑后的麻烦。   “你现在这儿等着,我得去…… ”他本想让女孩进屋后去寻找之前跟踪自己的哈维亚,但没想到却被一个耳熟的声音打断。   “你得去做什么,晚饭我准备好了,用你今天赢的钱请镇子上的师傅送来的,趁热快吃吧。还有你带回来的流浪孩子,她看上去饿极了。”是哈维亚打开了房门,他早些时候便觉得事情变得枯燥,便就没有继续的跟踪下去了,也难怪克洛克在那之后没有感知到更多的生物信息。   他继续对女孩说道:“你喜欢什么,蛋糕还是鸡腿?无所谓啦,我都买了,去吃吧。”   女孩还含着眼泪,实际上依靠实灵吊坠重新获得的肉体并不需要食物,但或许进食真的会让她的心情好受一些。亦或者女孩本身也是那么想的,便乖乖地坐上了哈维亚指着的那只椅子,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的,哈维亚,毕竟咱俩也是孤儿,可能从今以后要多一个伴了,我赢回来的钱够养活她的,是吧?”克洛克轻描淡写地想要掩盖过这一切的真相,他将一只手轻轻拍打伙伴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过在意,随后走向自己平日的那个座位。他没有意识到今天的桌旁确实多了一张椅子,那是哈维亚提前为女孩准备的。   “等等,克洛克。”哈维尔叫住了他,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女孩的眼神中有一丝诧异,但随后她的注意力就重新被食物拉拢,“我得问你个问题。”   “好吧好吧,我承认就是,我确实出老千了。我……哎,只是在发牌的时候偷偷地用一张格斗法师换走了格雷手里的一张骑士,但那也没起什……”   “你应该学会认真倾听完别人的问题,现在,好好听着——”他清了清嗓子,但又意识到第三个人存在于这个屋子里,随后压低声音对克洛克问道:“你不是人类,对吧。”   他微微睁大了眼眶,像是震惊,不过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只是克洛克又像往日里他最常做的那样留给哈维亚一个微笑,带着点无奈。他早就知道这个伙伴有着与外貌不符的敏锐,亦知道他对自己太过了解,天族人的身份终究会有一天难以隐瞒,但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而从此丢了这个相依为命的伙伴,却也没有做好告诉对方真相的准备。   只是沉默。   哈维亚像是猜到了他的反应一般,没有选择继续为难自己的兄弟说一些他不想说的事情,他坐上了第三张椅子,“嘿,你叫什么名字,我都还没问呢。” 他歪着头,一手托着下巴撑在桌上,询问着女孩。   “布……布莱克……”   “那是你的哥哥的名字还是你喜欢的男生?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女孩子起这个名字。”   “唔……”      ☆、吟唱者   01   在时钟和沙漏中流逝的时光,往往带来疾病、痛苦亦或是死亡。但无论是对于天族人还是已死之人来说,在漫长的时光也不过是白驹过隙。反倒是为这个经历过战争和绝望的孩子找回了属于那个年纪该有的活泼,而天族人也会从时间的流逝中渐渐习得更强的力量。布莱克性格的恢复对克洛克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毕竟他从未打算过要收养个孩子,但脑袋里的声音却再也没有给过他任何的指示。   很久一段日子,克洛克甚至没有听到过一条使命,即使是以前那种自己根本懒得顾及的都不再有。这倒对他这个天生的浪子来说是个天赐的恩惠,将布莱克安置在了莱辛家便自顾自地开始了自己的旅行。   哈维亚娶了一位妻子,尽管在婚前他常常在兄弟们中抱怨为何一夫多妻的制度在他这一辈彻底废除,但在婚后倒是对妻子忠心不二。非要说的话,妻管严这个词倒是非常适合形容这个还不算老但老实的铁匠。两人在一起大约七八年了,但谁都不打算要孩子。他们的家里寄养了一个已经度过了调皮捣蛋的年纪但却永远也不会再长大的乖巧女孩,谁还会奢求更多呢?   “喂!”克洛克在莱辛家的门外呼唤着布莱克,实际上这是他这半个月以来第一次回家,自从哈维亚娶了卡洛尔这位贤妻,家里也就没那么多要自己操心的事情了。“走了布莱克,答应你的事情!”   “不吃个饭么?啊——好吧好吧,‘我们天族人不需要进食,浪费时间’,又要这么说了是吧?拿上这个。”哈维亚非常熟练地将自己的钱包丢给克洛克,“如果布莱克要你在路上买吃的,别用障眼法和你那些根本没用的外族宝贝糊弄那些老实人了,今天我没空跟在你屁股后面偷偷买单。”   克洛克接过钱包,在耳边晃了晃:“谢了兄弟,今晚我会回来吃饭的。我是说,回来看你们吃饭。”“你就在边上看着吧,不回来也好,少你一张嘴节约不少开销。”“就看在我们那么多年相依为命的面子上,你就不能别对我那么狠心。真是……喂!磨磨蹭蹭的,要是去晚了,就赶不及在晚饭前回来了,你舍得放弃一顿卡洛尔夫人做的烧烤吗,我看你是……”   “啊啊~来啦!”布莱克显得非常兴奋,不知道是因为这是克洛克第一次愿意满足她多年来的梦想,还是已经默默地开始期待起了卡洛尔夫人做的晚餐。她匆忙地将最后一口蛋糕硬塞入自己的嘴中,跳着想要将手里的漫画书放回哈维亚的书架,哈维亚看到后便伸手接过,帮她放回最高的一层,顺势从墙上取下了布莱克的风衣并帮她穿上,她总是笨拙地找不到第二只袖子口。   “不过,顺带一提,今天的晚饭是……”他来不及说完,两人就已然离开了他的视线,哈维亚只能喃喃自语:“我负责做的。”   02   “老板,今儿的乾看上去挺肥的哈,多少一斤?”   “小伙子有眼光,”肉铺老板见有人夸赞着自己的商品,笑的眼睛都剩了一条线,“这可是我儿子一大早去山上打回来的,八十克加尔一斤,够便宜不?”他顺水推舟地吹嘘着,尽管大家都能看出一个普通人根本无法猎得这野生的残暴飞鸟,但商人的套路也不值得被揭穿,心里明白就是了。   克加尔是最近各大种族领导人为了统一全大陆的货币而发明的一种纸币,在那之上还有价值更高的库加尔和诺加尔。一个诺加尔值一千个库加尔,而一个库加尔也值一千个克加尔。这带来的后果是这片区域原本的金属货币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废除,这也便是哈维亚会毫不在乎一般将自己的整个钱包交给克洛克的原因。   “新鲜出炉的包子——”“正宗朔望糕点——”各种叫卖声吸引着天生对于食物难以抗拒的布莱克的注意力,但她克制着自己。因为知道今天来这儿可不只是为了家乡的食物。“其实你到现在还不让我买吃的,是没看到最喜欢的蛋糕吧?”   “嘿嘿……”布莱克的小心思被克洛克猜透,用两人没牵着的那只手捂嘴笑着。   显然这近十年的日子对于寿命短暂的人类来说,重建一个村落还是绰绰有余的,布莱克的家乡回归了过往的那般繁荣,甚至快要不亚于附近的城市。在这个人类科技刚开始萌芽的年代,这儿已经算得上是富裕了。那些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们将祖先的财富挥霍到自己的生活,过得还算有模有样。   “爸爸,我要吃那个!”   “好的,老板,来俩!”应声寻过,布莱克认出了那是自己年少时的玩伴,现在已然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父亲。布莱克尝试挣脱克洛克的手去与他相认,但显然克洛克并不同意。他轻拽了拽女孩的手臂,用眼神提醒他,机灵的布莱克反应过来自己的特殊身份,拖着长不大的身体的她早就只存在于伙伴们的回忆之中。他们可不希望在这个晴朗的日子里被当成闹鬼。   “爸爸,我也要吃!”布莱克真诚地望着克洛克,以免太过招人耳目,他们约定在普通人面前以父女相称——可克洛克看上去哪里像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就连说是哥哥都是便宜了这个幼稚鬼,所幸闹市之中没人会将注意力聚焦在他们身上。克洛克拿她没有办法,若是不答应,指不定这个满脑子都是吃的女孩会闹出什么鬼花样,便只能答应。   “你自己去排队吧,我在边上等你。”他从哈维亚的钱包里挑选出了一枚金币给她,反正不是自己的钱,也不需要精打细算,只是那小铺子的老板可能得花上点功夫才能将钱找开了。   03   “我大概是脑子坏了,才带你走这条路的。”克洛克在心中碎碎念般地抱怨着,无奈地站在远方望着布莱克。女孩正在一片石碑之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全然不顾将克洛克晾在呼啸的秋风中。很快她便有所发现,那一块雕刻着“布莱克兰德尔”的,便是属于她的了。   “布莱克……”克洛克念着墓碑上的悼词,并且在女孩的名字处停下,“嗯……好吧,不过我还是不懂你爸妈为什么要给你取个男孩子的名字,但至少我以后不叫你‘喂’了就是。”他蹲下帮着女孩擦拭着墓碑上的尘土,眼神却不自觉地摆在“兰德尔”上。兰德尔家族除了布莱克——严格来说包括布莱克,都命丧于那场残忍的单方面屠杀之中。能被立下一块墓碑,那已经是村里人对他们极大的尊重,没什么扫墓的人也是情有可原。   克洛克环顾四周,发现许多墓碑甚至只是写着“伙伴”、“老友”一类的,甚至都没有被记载下名字,亦或者一整个家族只拥有一块墓碑。相比之下,布莱克倒是显得高贵。这是理所应当的,兰德尔一家是村子里倍受关注和尊重的家族之一。布莱克的母亲是这儿最出名的占卜师,她预言了战争让一部分人得以提前逃生,正是他们重返此地重建了村庄。而布莱克的父亲则是当时这小村子里仅有的几位练兵师之一,最终也亲自征战沙场,为了家人奋战到了最后的一刻。后人对他们的回报却只能是一块墓碑和几滴廉价的眼泪,克洛克甚至有些不能理解,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奋不顾身。   布莱克宛如凝视了古神话中蛇妖的眼睛一般,久久伫立在自己和父母的碑前,眼神中的迷惘逐渐化成了空洞。   “布莱克。”   “.…..”   “我好像闻到了草莓蛋糕的味道?”   “在哪!”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04   “上!不对,下!丢技能啊!对对对就是那个键!别——别别别别!说了不要进那个房间了,里面那么多额外的怪物,你这破装备根本过不去!”克洛克不耐烦地教着自己还没有几年就要算得上中年人的伙伴哈维亚摆弄电子游戏,后者更为不耐烦,直接将游戏手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去半祖族玩了半个月就带回来这个东西?说好的智能机械呢?说好的外骨骼装甲呢?”哈维亚愤怒不在于他带回来的东西毫无意义,更是因为克洛克忘了约定好给他带回来研究的半祖真正的科技所在,“行吧,那我就研究这个,这铁盒子里到底装了些啥?我去拿把锤子砸开好好研究研究。”说着便从自己放在茶几上的工具箱中真的掏出了一把。   他们一人拿着锤子站在那被半祖人创造出的“电视”和“游戏机”前挥舞着,另一个人则是挥舞着自己的双手阻挡,像极了两人小时候抢夺重要卡牌的蠢样子。   “该停停了,指引者,铁匠先生。”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克洛克迅速地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不属于自己的法力,那明明不夹杂着任何的恶意的力量总是让克洛克起一身鸡皮疙瘩。   克洛克停下了争执,其中一只手抓住了哈维亚握着锤子的那一只,拖着它到了工具箱边,直到哈维亚放回锤子才肯松手。克洛克可不会允许任何人摧毁自己花了好大功夫才弄到的某些新奇玩意,尽管知道那只是个玩笑。随后才将注意力集中回了来者的身上:“我说,监察,我可不和某些人一样隐姓埋名,跟我念——克、洛、克。”女士只是微笑着,并不在意他的嘲讽。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这个愚蠢的名字,我不会再叫错第二次的。”她简单地对这小话题进行回应,随后便意图将话题引入正题:“我想我们该说正事。”   克洛克皱了皱眉头,一手接过夫人来访捎上的茶叶,“可我没有收到任何使命,这是假期,夫人。”或许是因为主人的自觉,亦或者实在看不下去克洛克笨拙的沏茶手法,哈维亚主动将茶叶和茶具接过,交到了自己的妻子卡洛尔的手中。实际上,克洛克对这些苦涩的饮品评价为宁死也不愿意再喝一口的级别,但布莱克作为专业的吃货,竟对此也期待地跑到卡洛尔夫人的跟前学习。   “等等!”克洛克在茶杯被接走后便捡起了被丢在地上的游戏手柄,但险些因为震惊而将其再次丢回地上,他长叹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说那只……”   夫人没有回答,若有所思般轻念着什么,她的眼瞳散发出幽暗的光,随后转瞬即逝,这使得她更确定自己的猜测。“这件事情你我最清楚不过了,就连人类巫师都有所察觉。”尽管在克洛克的观念中,人类巫师都只是一些玩弄戏法的骗子,但对于这次的麻烦他们确实有所表现,但这还不足以让克洛克接受他们的真实性。   “所以你认为,真的是那东西对我们造成了影响?”   “怎么了克洛克,受什么影响了?发现自己变成了女孩?”哈维亚端着已经沏好的茶回到了客厅中,他看着对立的二人,就连自己的老伙计都收回了往常玩世不恭的笑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呃,我知道,你们天族人说话的时候我得学会闭嘴,我会,我会。”   夫人看着仿佛受了惊吓的人类铁匠,心中盘算着克洛克平日里究竟让他受过怎么样的刺激,随后她给了哈维亚一个礼貌的微笑,再转头对着克洛克说:“你知道我是离不开岗位的……”   “所以你想让我去?拜托,我只是需要比平日里更加专注于那些复杂的咒语,我又没有发现自己变成了女孩——”他看了眼一旁品着茶假装听不见的哈维亚,“也没有发现身边的谁变成了同性恋,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克洛克。”她的脸上挂着的依旧是和谐的微笑,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威胁的意味。   “好!我去!我知道我讲道理是赢不了你的,我只是……只是……随便啦,我去就行了吧!”   “那我就先回了,感谢你帮助一位学者满足好奇心。”克洛克并不喜欢夫人的那一套客套话,他只好佯装着愉快,将她送出了哈维亚的住所后重重地关上了门——在莱辛铁匠铺应该正常营业的时间。   布莱克在边上安静地品尝这那苦涩至极的茶,这可不像一个十二岁女孩该有的宁静,这家伙平日里可是足够闹腾。她显然受到了一些影响——换句话说,是镶嵌着实灵宝珠的吊坠显得有些不尽人意。   “布莱克,穿上外套,我们去办点事情。”   “喂,克洛克——”哈维亚上前,习惯性地将一条手臂摆在克洛克的肩膀上,“你确定要带着她去那么危险的事情?我是说,听夫人说的那些,总感觉是什么大事。”   “我不知道,但我的直觉,很少有错。”   05   微风袭过,枯草和荆棘摩擦发出了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塞西利亚的南部可能是这片区域仅有的还没有被沙尘吞没的区域。克洛克想用魔法清出一条路来,但任何一点的高温都有可能导致整片最后的草原付之一炬,只得凭借自己比常人更为坚强的肉体为布莱克踏出一条路来。   那是一只紫色的球形生物,除了紫色以外唯一能找到的形容词怕是只有光滑了,甚至发现不了一点儿瑕疵。它在平原上放肆地跳跃,行为很像一只动物,但是又没有任何的五官或者四肢,从这方面思考导致克洛克的胃一阵难受——尽管这家伙根本没有进食。   “女儿,我们去那边看看。”   布莱克没有吭声,只是乖巧地跟在克洛克的身后,她知道克洛克用“女儿”称呼自己的时候就意味着这附近有普通人存在。他们在草丛中缓慢地潜行着,偶尔有些没有被父亲及时排除的荆棘无情地摧残着小布莱克细嫩的肌肤。但她没有抱怨半句,克洛克预料到了这儿的环境会比自己去过的每个地方都要艰苦,在出发前就承诺如果布莱克乖乖听话就给她买镇子里最贵的蛋糕。尽管卡洛尔夫人总是不要求布莱克做任何事也愿意为她买,但这招数对布莱克还是百试不厌。   几个北国装束的人类——从他们身上那些耀眼的龙鳞就不难认出——正拿着弓箭和□□试图狩猎这种未知的生物,也许他们认为它光滑的表皮能够做成不错的衣服,但实际上那看上去比高贵的皮草要廉价许多。难道他们想要吃吃看这种颜色诡异的肉?克洛克想着,不禁又干呕了起来。   克洛克悄然翻动着随身携带的书本,那原本是阿什用来记录事物的笔记,在他去世之后成为了克洛克使用魔法的媒介。每当人类猎人射出一支箭或者打出一发子弹,他都会为其补正落点或是增加速度,但无论多么完美的一击,那怪物都毫发无损,可能甚至都没有明白自己正在遭受攻击。幸好那帮猎人没有蠢到家,在克洛克失去耐心赶走他们或者那怪物发怒之前知难而退了。   “布莱克,你有没有觉得这东西很像一个大果冻。”克洛克走出了藏身的草丛,左手持着书,右手翻动书页,阵阵冰蓝色的能量用他的指尖传到在书页随后喷涌而出,战斗的同时还不忘了和女儿打趣,“你要不要尝一口试试?”   “可是它没有果冻的香味……”女孩仿佛真的相信自己的父亲让她去吃掉这个怪物,显露出了一些委屈。   可无论如何,它都显得不痛不痒,嘲讽一般地跳跃并发出让人难受的“噗扭”声。“麻烦。”他说着,眼神凌厉了起来,阿什的笔记如同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般,翻动到画有奇特符文的一页,随后他的口中念出了让人难以理解的咒语。   一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再也没有丝毫的风。刹那间的停顿过后,周围的空间宛如扭曲了一般,一股强大的上升辐散的气流出现在那个紫色怪物的四周,荒寂的土地上尘土和砂石不可抗地被卷入暴风的中心。飞沙走石间,布莱克的发带抵挡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嘣”的一声断了开来,吹散的头发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慌忙地抓住快要被卷入旋风的发带,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稳住了身子。而一旁的克洛克神色更是不断的凝重,重复吟唱的声音淹没在衣袍飞舞的声响之下。渐渐地克洛克显得有些疲惫,他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支撑不住般,单膝跪下。被法力创造出来的旋风逐渐安静下来直至消失,可是处于风暴中心的紫色怪物,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纹丝不动。   “我们……走……走吧……”这么打下去显然是白费力气,自己这老脸也是丢够了。克洛克清点书页上徒增的内容,摆弄着嫌弃的眼神同时倒出了被封印进来的尘土。他的常识告诉他,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夫人来解决好。即便再不愿意承认,他心知肚明夫人的实力在自己之上。   布莱克顾不及自己一团糟的头发,拉住了克洛克的袖子示意他停下来。   她盯着那怪物许久,而后吟唱了起来。      ☆、造物之人   01   女孩匍匐在疯涨到几乎有成人身高的杂草之中,无序的尖毛草和荆棘将她丝质的衣服和凝脂一般的肌肤无情勾破。后者因为其特殊的体质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着,但她的脸上依旧因刺痛的感受而时不时地有着些许的扭曲。   “你疯了……”正当她决定离开草丛的时候,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自己的肩膀上何时多了一只有力的、充满着茧子但是温暖的手,女孩没有察觉。她险些本能地因为惊吓而叫出声,便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向敏感的女孩竟没有发现自己的身边有其他人,那一定是个跟踪的老手。可她现在必须保持安静。   她望向刚才观察着的目标,确保其没有被惊动后才顾得上理会那男人:“你是谁……你还要抓多久……放开!”她压低着嗓门,给了男人一个带有警示意味的眼神。男人意识到自己的那只手还摆放在女孩的肩上,如果说最开始的提醒还算是友好,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对一位女士的无礼。他尴尬地舔了舔唇,随后立刻指着他所认为的威胁,胡乱地解释着。女孩清晰地从他那粗糙的手指上看到了许多长期使用工具而磨出的老茧,明显到只瞥了一眼就能看出。随后她顺着男人的手指看去,那是一群正在觅食的玄虎——不同于普通的老虎,这种最近才占据了大陆上许多平原的猫科动物更是喜欢群居。   女孩几乎被男人的愚蠢而逗笑,她给了男人一个带着嘲笑、更多是无奈的笑容。“你就在这儿待着,看我怎么解决他们。”说着拨开草丛向他们走去,背后的些许冰凉让她意识到了自己衣服的布料被荆棘所撕扯了大片,使得她双颊不禁微微泛红,便只能侧着身子前进。   女孩走向了其中一只玄虎,那猛兽直起了背准备面对威胁,却被女孩轻松地驯服——她轻轻抚摸着那大猫的耳根,那肉食野兽竟乖巧地坐下摇摆起了尾巴。它的同伴们不约而同地暂停了自己的动作,一个接着一个排列着坐在被安抚着的那一只身边。   “天呐……你最好别告诉我这些家伙们都是你养大的!”男人惊讶地直接从藏身地站起,这骚动引得其中几只玄虎站起身弓着背像是随时扑出一般,吓得男人一个踉跄倒回了草丛之中。“呃……伙计们,别看我啊!看……她!对,对对对,你们一定很喜欢她!别盯着我啊!去你们的妈妈边上去!”   “哎……看看你们这帮混蛋男人,躲在后面的时候自认为救了别人,真的出头的时候却又害怕的要命……我甚至想要设计一个新的物种代替你们的存在……”女孩嘲讽着,一边安抚着受了惊吓的那几只大猫,一边说着那些被关在疯人院里的人更有可能说出来的荒谬言论。“行了,哈维亚莱辛!你过来着我做的做,他们就不会害怕你了。”   “明明是我怕他们啊!”哈维亚在心中怒吼着,甚至没有在意为何对方能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战战兢兢地向前挪动着。“快点儿!”“啊……好吧,小……猫咪?啊!别别别,我错了,大家伙!这么叫你行吧……别怕……噢兄弟,你是多久没有洗澡了啊?啊!当我没说!”   02   出身于精灵王室,身为这一辈仅有的两个劳伦迪乌斯姓氏的继承人,这曾经是英格丽德最为值得骄傲的象征,至少她自己是这么坚信不疑的。   在她的记忆中,自从记事以来,就备受到母亲的冷漠对待。这让她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的血统——尽管那值得自己骄傲,但平民们可不会理解公主大人的日子过得有多么痛苦。她曾给了自己一个这样的解释:毕竟只有哥哥拥有继承王位的权利,而自己,只不过是徒有这个姓氏罢了。   “女儿……”   “你们是谁!” 英格丽德瞪圆了双眼,略带恐惧地注视着那对穷困潦倒的老人。她恐惧地拒绝他们颤抖着尝试伸出的手,长期的皇室生活告诉了英格丽德他们身上的尘土味不适合衬托自己。可他们对自己的称呼,那短短的两个字,却宛如烙铁一般烧炙着她的内心。   “我们该走了——”树精灵女仆接过了主人的手,她的白手套上所喷着的香水才是真正配得上这位皇室女孩,“公主大人。”   英格丽德没有丝毫迟疑,她始终如同初生的牛犊信任自己的母亲一般信任着这位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女仆,甚至不像其他皇室内的花精灵一般将树精灵当做肮脏的野种。可正当他们刚转身之际,英格丽德分明听到了沉重的倒地声,以及微弱的喘息声。她尝试回头,却被女仆执意拉住,后者甚至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她以前从未如此做过。“还在想他们吗?公主大人,那些平民不过是希望能利用您过上好日子罢了,他们说什么您都不用在意。”   “为什么!”“公主大人!”   女仆依旧牵引着她的主人继续前进,但却无法阻止英格丽德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先前的老人身上——他们的肢体被自己的鲜血所包裹着,眼里或许有些许离世前尚未来得及淌下的泪水。而杀害他们的竟然是——“哥哥,你在做什么!”她竭力地嘶吼了出来,英格丽德从未见过自己的兄长执剑的姿态,更没有见过他那本应该英俊的侧脸沾染了鲜血的样子,“为什么……明明只需要赶走就足够了啊……你为什么……”   “为了……嗯?”他看上去并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若有所思地敷衍着,“不用在意那么多,亲爱的妹妹,你可比他们高贵许多,而他们刚才却用言语玷污了你,不是么?”他熟练地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脸上染上的罪恶,随后给了仍没有从恐惧中脱身的妹妹一个微笑——他的微笑曾经对于英格丽德来说是多么的温暖,如今却只剩下了恐惧。   女仆不再任由主人们之间的争执,如同先前预算好的一般,将英格丽德强行带上了早早等待在附近的马车,尽管她怎样挣扎,女仆都没有再给她任何一个挣脱的机会。   她开始为了这件事情常常彻夜未眠,甚至茶饭不思。她开始不顾一切地追查他们的身份,即使那经常会招惹到皇宫里其他拥有权势的人们的辱骂。她偷走了仆人的衣服,躲避了重重守卫们的严厉看守,她假装来到了集市——那个之前见到他们的地方。   英格丽德发疯一般的摇晃着每一个商人的肩膀,向他们盘问到那对老人的来历。他们给了五花八门的答案,但多数人总是不约而同地提起……   “这对老人的孩子,在数年前被人掳走……”   “傻妹妹,你不用在意那些下等精灵的言论。多半是你的突袭吓到了他们导致那些愚蠢的下等脑袋突发奇想编造了一些故事。不用再怀疑了,你是我们皇族的人,从一开始就是,而且永远都是。晚安,妹妹。”他的声音对英格里德来说依旧是那么的温柔而且充满事实的力量。从小没有得到父母的爱的英格丽德,因为哥哥对她向来都很宠爱,她从未怀疑过、即使是当着自己的面杀戮了无辜的老人的哥哥。她松开了他的手,任其离开了自己的起居室,随后安然地睡去,含着泪。   “狄俄尼索斯。”她偶然间听到了母亲在呼唤哥哥的名字,可多数时候都是父亲与他交谈,母亲在印象里从未在自己的面前与哥哥说过话,这不经意间将英格丽德吸引到了母亲的房门外。   “放心吧母后,我一定会处理。”   “你最近与她的关系倒是越发亲近,等哪天她真被当作弃子了,你若是舍不得……”   “不会的,”她那温柔的哥哥又一次坚定地、毫不犹豫地重复自己的答案,“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母后,狄俄尼索斯永远忠于劳伦迪乌斯家族。”   03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救了你的命,谁知道你能驯服那些家伙啊!”年近中年的哈维亚竟一屁股坐下闹起了脾气。   “你是真的不知道一种尚未完成的生物的危险性吗!我已经反复强调了那是用来对付玄……对付一些错误诞生的肉食性野兽,这意味着他们至少有办法对付你们人……我是说,我们人类……”   “停——停!我很确信你刚才说的是我们这个大陆上的原生语言,但我实在没听懂你到底在说什,我要求提供翻译!”   “你有病吧!” 她放下了拨弄自己头发的那只手指,换做了握拳气愤的姿态。她在脑海里无数次咒骂这个因为无知而害自己跟丢了跟总目标的男人。但人们总是说无知者无罪,更何况硬是说起来,他也是好心。   哈维亚一脸的不屑,但当他感觉到对方简直就要把愤怒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后,终于放下了他那令人尴尬的脾气:“那好吧,是我的错,我来想想办法来弥补。不过你刚才嘲笑我的样子可要比这生气的样子美丽得多,所以要不然……”   女孩叹了口气,放弃了用怒火来冲刷这个老实人的脸的念头,她茫然地四顾,眼神中满是烦躁,本来现在应该已经将一个错误的实验品回收了,却不得不在这个荒郊野岭上僵持着。实际上本有另一个人答应她来完成这件事情,但显然他没有做到,甚至失去了踪影。女孩大概知道那个家伙在那儿,但她宁可亲自去解决这个麻烦也不想去招惹另一个更大的麻烦。   哈维亚莱辛的随身工具箱算不上显眼,木盒子上仅有的一些金属装饰品也因为年代的久远而黯淡无光,但是它依旧吸引了女孩子的注意力。   “你的盒子里,就没有生物探测仪什么的吗?”她将脑袋凑了上去,一手托在下巴上仿佛思考着一些什么,但显然“生物探测仪”对这个落后的人类社会的铁匠来说,仿佛就是无稽之谈,他能从它的名字上大概猜出它的作用,但也就仅限于此而已。   “好吧,你的表情告诉了我你没有……”“如果你有办法让我的寿命延长到两百年,我担保我能给你做出来一个。”“两百年!说不定两百年后那个大家伙就已经吞噬了整个星球了!”“呃……你能听出来我在开玩笑的……不是么?”“是啊,玩笑,当然了,不然还能是什么。真希望我也有心情来和你开个玩笑!”   哈维亚连忙摆着手,示意自己并不是在胡闹:“乐观点儿,女士——”他看着女孩僵硬的神色,立刻改口说道:“姑娘、小姑娘。你给我两分钟,我至少能担保给你做出一个合适的捕兽陷阱——圆形的生物,是么,我想我大概有些灵感了。”   “认真的?”   “当然了,没饭吃的日子里我都靠自己打猎……”他说着,随后摆弄着工具箱里一些工具,甚至不看一眼地用一把扁平的单手斧砍下了自己身侧的一颗新生树木。   他迅速地制作着,时间流逝再快也抵不过这位资深人士的双手,曾经他和克洛克没有发现赌博这条路之前,便是靠自己的双手制作陷阱来猎得了不少的食物。哈维亚还差一些步骤就能完工了,但却感受到了一些压力,并非内心的压力而是真实的压力。女孩单手支撑在他的肩膀上,她仿佛在凝神感知一些什么,甚至无心保持自己的平衡感。   “我好像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用陷阱了,我们走。”   “喂喂喂!你知道我们镇子上我的手艺有多么的受人喜欢吗!就这么……”哈维亚看了看女孩,又心疼地看向自己尚未完成的作品,他总是珍惜自己的所有才华,“不要了?”   “那你自己摆弄它吧。我走了。”   04   克洛克必须尝试阻止布莱克的不明之举:“瞧瞧我们平日里聪明可爱的小布莱克在做些什么,尝试用歌声驯服这只不明的野兽?我可以拿一百张诺加尔和你打赌,它甚至都没有耳朵!现在,立刻,跟我走!布莱克!噢我猜你是不会喜欢我发火的样子的!”   他用如同碎碎念一般的语速在他的“女儿”身后嘶吼着,可后者却毫不畏惧,甚至时不时地转过身揉一揉那一团糟的头发来回答他那快要抓狂的心情。那野兽真的如同克洛克所说根本没有耳朵么?如果仅仅是从外观来看的话,克洛克也许能赢下这次赌博,就像他以前每一次那样。但显然紫色球形怪物还是受到了一定的歌声影响。它开始狂躁不安,四处放肆地破坏——用它笨拙的冲撞和弹跳。   “喂喂喂它可能只是听到了声音然后……呃……饿了?大概吧,在我们变成食物之前最好离开!”克洛克说罢冲向布莱克的身前,随后一把揽过她的腰部将其带走,布莱克的歌声随即停止,伴随而来的是怪物的更加疯狂。它开始不再是简单的摧毁周围的自然环境,而是选择了一些生命体作为进攻对象。   “它在攻击……”布莱克思索着那生物,当然没有儿童漫画的作家会喜欢给孩子们看到这些粗鲁的生物,所以她当然不认识。“玄虎……”克洛克补充道,“即使边上明明还有一些更容易欺负的驯鹿?”   “看来我得来点真本事了……”克洛克默默地盘算着自己还有什么阻止这个紫色圆球的可能,可他甚至交出了自己最大的本事都无法将其封印,“好吧,还是逃跑比较合适。”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一旁的杂草中发出,显然有些人在里面行动,是哈维亚和那个神秘的女孩。“很巧,我跟踪的人在处理你的麻烦,看来我被卷进来还顺便解决了之前跟丢的麻烦。”“那你的麻烦算是解决了,我的呢?”   “我的朋友能够解决一切,相信我,他可是个天族人!这种程度对他来说肯定是小意思。”“这就是他逃跑的理由?”“呃……当我没说。”   女孩张望着周围,寻找这一切可能用得上的办法,她本以为自己能供随意地拿下自己的创物,但却看到了一个天族人对此毫无对策,这显然意味着那个作品已经优秀到超越她的理想——但至少目前看来,似乎并不是个好主意。   “我猜你不是想用那些可爱的小猫咪做诱饵吧?”哈维亚并不是刚刚才意识到那些之前被驯服的玄虎依旧跟从在自己的身后,他甚至有些喜欢上它们了,“看来我的猜想错了,不是么?”   “我设计它本身就是为了对付这些永远不懂得储存食物的家伙,它们太破坏食物链了。”   哈维亚并不希望她这么做下去,这显然违背了他的道德底线。可他甚至来不及出手阻止,耳后却传来了一阵甜美的歌声——是布莱克!紫色野兽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慢慢地不再继续攻击、最后慢慢地走向克洛克怀中的布莱克。   “看吧,我就说我的朋友能够解决这一切的。”   “嗯……”女孩没有继续询问,她在思考一些计划,一些她不会用言语来阐述给这个普通人的计划,“我记得你之前救了我的命,所以你要不要考虑我以身相许?”   “我?小姐,你可真美丽啊,我差点儿就要被你迷上了。”哈维亚像是被这个有趣的提议所吸引一般,干干的笑了两声,而后冷静地说道“不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等到我儿子长大成人——即使我现在还没有儿子,你能等到的,不是么?天——族——人?”   05   “夫人,问题解决了。”   “……”   “有人么?我进来了?”   “……”   “夫人?”   “……”   “……”      ☆、夫人   01   “夫人,烤箱里的东西烤好啦!”   “嗯,我还有一半的茶水没有滤完。你将东西先从烤箱里拿出来吧,顺带记得吧做好的蛋糕也摆出来。”   “好的!夫人,茶具还是用原来的那一套吗?”   “我记得石臻夫人有送过来新的吧?”   “是啊,石臻大人送了好几套呢!可夫人您不是说这些茶具格外珍贵,所以从来舍不得拿出来用吗?”   十月的阳光耀眼得如同盛夏一般,从窗户中直射进来。这是一幢远离城市的小屋,依着山伴着水,纯木质的结构,无一例外告诉着世人这儿的主人喜好宁静。然而即便如此,每天来拜访的人却依然络绎不绝。正是因为这样,一个无人打扰的早晨,伴随着温暖的阳光,对于这座屋子的主人而言是多么的珍贵而且美好。更不要说今天来访的客人是久违的老熟人了。   屋中的女子手上端着半杯带着茶叶的杯子,无端地笑了笑,轻声说道:“石臻倒是有心,送了这么多茶具来。这些茶具放着也是放着,艾弗瑞,拿两套出来用便是。”阳光打在了那个女子的身上,被精巧挽起来的头发泛着金黄,下垂的眼角带给人以睿智、祥和的感觉。她安静地微笑着,仿佛在品味一段漫长的过往。一旁的女仆听到了女子的话,发出清脆的笑声,一蹦一跳地去了储藏室。临走前她还不忘问她的主人到底是何等重要的客人竟然需要她的主人亲自下厨泡茶。   女子并没有回答直到她将细心滤过的茶倒入新拿来的茶具之中,方才缓缓开口:“是一个小姑娘。”   对于来访者的年龄,或许用小姑娘一词来形容并不合适,不过和那位被称为夫人的女子相比而言也并无不当。岁月的流逝没有在女子的身上留下任何一点儿烙印,她依旧保持着女仆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那个名为艾弗瑞的女仆却早已从懵懂的年纪成长为一位优秀的少女。少女知道自己的主人并不是一个常人,说得更加精确一些,她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这个大陆上为数不多的天族人之一,但她却不知道为何一个天族人会在人类的领地滞留如此长的时间,她曾试着找出这个答案,却被她的主人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给揭了过去,很显然,她的主人并不想提及这一段往事。   而对于夫人而言,这可绝对算不上是一段快乐的往事。如果哪一天有幸听到她吐露一次真心的话,她绝对会告诉问她这个问题的人,那件事情绝对是她从诞生以来如此漫长的时光中最为愚蠢的一件事。但是如果让她重新选择一次,她或许还是会选择介入。她是一个天族人,每一个诞生于布拉德利的天族人都拥有自己的使命,但在那之前她依旧是一个学者,她的好奇心驱使着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从那件事里脱身。   02   事情的起因大概得从数年前说起,被新赋予指引者使命的天族人找到了他的第一个工作目标。而对于早就混迹在这个大陆上许久的监察者而言不得不因为工作原因去拜访拜访她的新同事——同时也是新的观测对象。但实际上,这并没有太大的必要性,反倒是她有些私事需要他帮忙去解决。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指引者所能干预事情的范围远远要大于监察者所拥有的权利。正是因为如此,她希望他去帮忙调查一下那个出现在人类领域的独特生物。   自从夫人发现那只圆球形生物的存在以后,她发现自己的法力总是被一些不明的力量干预着。她曾经也想过是不是自己的老同事半海真岐又创造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但是她亲自看到那个圆球的时候,她能肯定这不是半海拿来消遣时光的产物,因为夫人难以从它的身上察觉到半点儿有关半海的气息——即使是作为一个监察者都难以发觉。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它便是这斐涅瑟姆大路上的一个全新物种。对于一个生活了千年的天族人、并且还是他们中最为博学的存在,一切新生物的诞生都有着无法拒绝的魅力。   “该停停了,指引者,铁匠先生。”自己为数不多的同事,一个有着维持这个世界的秩序的职责的人,竟会如此散发着孩子气,这是夫人怎么也不会料想到的。   “我说,监察,我可不和某些人一样隐姓埋名。跟我念——克、洛、克。”   是啊,他现在有个愚蠢但是让他引以为豪的名字,叫做克洛克。夫人一边思考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边推开了克洛克所居住的地方的大门。   “如果你真的很喜欢这个愚蠢的名字,我不会再叫错第二次的。我想我们该说正事。”   门内的天族人就像是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到来一般,穿着一身东方的装扮,在挣脱了与自己的伙伴那可笑的打闹以后,慵懒地依附在墙壁上,抱着壁踩着时间点刚好接上了夫人的话。他甚至不需要询问这个从未见到过的来着。这就是生为天族人最为无趣的地方之一,总是能提前地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少了多少惊讶与喜悦——甚至他的同居伙伴都习惯了这一点。不过……这还真是一个随性的人啊。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连夫人这般很少显露感情的人都带着一丝意外和无奈,只能笑了笑。   “我可没收到任何使命,夫人。”新的指引者吗?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夫人的内心这般想到。她察觉到这个天族人的身上有一些与众不同的气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或许是最好的解释,她并不会对此深入研究,这不是一个学者应该集中注意力的地方。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着夫人的问题,一边泡着夫人所带来的茶叶,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并不喜欢这东西——大多数的年轻人总是更喜欢香甜多过苦涩,随后便交给了那位铁匠。但是坐在一边的小姑娘倒对此并不厌恶的样子,她大概就是克洛克的第一个任务目标,不过现在是他的女儿了?夫人分析着眼前的信息,顺势无视了克洛克的发言。   “等等!”克洛克的茶杯被接走后他便捡起了被丢在地上的游戏机手柄,但险些因为震惊而将其再次掉在地上,他让自己镇定下来,若有所思地说:“你是说那只……”   “这件事情你我最清楚不过了,人类巫师那边也似乎有些动静。”在这两位天族人的世界观中,人类巫师不过是一些玩弄愚蠢把戏的骗子,但对于这次的麻烦,他们确实表现出一些感受,不过这不足以让天族人肯定他们的存在和实力。   夫人希望这位拥有着对世界的干预权利的同族人可以帮自己解决这些他无法解决的麻烦,但新上任的指引者显然并不太乐意,但当夫人想要尝试用一些道理来打动他的时候,他却用这样一句话打断了自己——“好!我去!我知道我讲道理是赢不了你的,我只是……只是……随便啦,我去就是。”   “那我就先回了,感谢你帮助一位学者满足好奇心。”   为何这个天族人甚至对自己能够了解,他的预知能力未免太过突出,这可不是一个指引者根据布拉德利契约应该会拥有的能力,夫人对此多少有些在意,但并没有直接开口。或许历来的指引者和观察者的关系就算不上好,所以克洛克在不怎么耐烦地送走了夫人以后,他并没有在意夫人放下嘴角的那句话:“如果你还和阿萨辛保持联系的话,记得多注意他的动向。”   03   从克洛克那儿回来的夫人一到家便把自己关进了储藏室,那儿放着数不胜数的书籍,它们其中的许多记载着成千上万的魔法。不过对于她而言,这里面的内容,早就印在了她的心中,无需再花费不必要的时间去寻找这些事物。   她站在储藏室的中央,四面环绕着的是一层层的书墙,阳光从储藏室的天窗中撒下,砖瓦铺制的地板上,那个由一些无法拭去的材料绘制的繁杂的魔法阵开始发出银色的光芒。   站在法阵的中间的夫人在轻声念完一段咒语以后,被一些并不属于这个大陆的文字包围着。那是她在寻找圆球形生物的时候在发现地所截取的魔法痕迹,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通过这些残留的痕迹找到出现法力干扰的原因。她对此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大概从新的指引者诞生起的那一刻起,她就预感着事情正向着自己预料以外的方向发展,亓鹤在当年的交易中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   “咔——”   夫人周围的银色光芒也随着一声类似断裂的声音而消失。她看着强行被打断的法术,有那么一丝的诧异。   “这还真是有意思……”   从储藏室里出来的夫人神色算不上太好,她站在床边为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了的茶。与以往的不同是,她甚至没有心情去品味这壶好茶,只是借此让自己得以镇定下来。   这对于常人来说可能没有那么大的效果,不过茶确实能够让夫人得以静下心来回顾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刚才在储藏室里看到的那些信息来看,法力的干扰似乎与那只生物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不过那个强行被打断的魔法才是夫人所在意的。要知道,在如此漫长的时间中,能够遇上同夫人有着相同级别力量的任务可为数不多。上一次遇到的还是亓鹤那个老狐狸,如今虽然夫人身上一大半法力被限制了,但是通过法阵作为媒介施展的魔法可从未有过失败。能够打断那个法术的,一定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他定是与这一次的法力干扰脱不了干系,应该是同自己相同,或者……更高一等的存在?   神族?   神族……从两千年前起,这片大陆上的神就应该全部消失了,如果非要说有类似的存在的话……只有那个孩子……   靠着窗檐边的夫人盯着手中的那杯茶,思绪渐渐地清晰了起来,容色越发的凝重。如果说先前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的话,那么现在这份预感正在不断地加重。她需要立刻找到阿萨辛——上一任指引者,她得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晚一步都不行。   04   如果说你是一个拥有着魔法的存在,那你一定会注意到那个笼罩在整个大陆上的巨大的魔法阵,以及一小部分魔法被强行抽出身体的不适。那是上古时期的魔法之一,借以施术者强大的意志力和细致的分析能力,可以通过一段未知的魔力找到这份魔力所有者的现身处地,大量不同的魔力出现在斐涅瑟姆的上空中。而在一片树林间,这个魔法的施术者顶着苍白的面孔和满身的冷汗消失在了远方。   “如果被我抓到到底是谁在干这件事情,我一定要杀了他!”身穿着红袍的少年躲在墙壁后偷瞄着眼前的来往者,愤恨地说道。   那个魔法经过修改之后,虽然可以知道自己想要寻找的对象的位置,可是对于一个想要隐藏住自己的踪影的魔法师而言,这也会将自己的位置暴露在敌人面前。   “可恶,那个混蛋一定知道我的位置了!”   少年回顾四周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尽管他知道这么做并不能对他有太多的帮助——他自身的魔力因为长时间的逃亡和没有休息的原因早已所剩无几,无法让他迅速地转移。   正在这时,道路的尽头缓缓走来了一个金发的男孩,他的样貌甚是完美,看上去年纪不大,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显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外表年龄的严肃——甚至略有一些狰狞。他看上去像是在寻找些什么,又像是在提防着什么。而躲在墙后的少年从感知到他的存在起,便扭头想要向远方逃去,一边跑一边还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   这是一座靠近天族领地的城市,甚是繁华,居住着来自于各个种族的后代。刚来到这座城市的夫人还没有来得及整顿自己,就看见两幢房子的过道中穿出一个红色的身影。他的个头不高,穿着一件可笑的拖在地上的袍子,就像新一任的指引着一样。夫人冲上前去伸手抓住少年的帽子,一把向后拉去,少年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骂出了声。   “阿萨辛。”夫人的声音从少年的耳后响起,渗透着一些虚弱。   “老太婆你怎么在这里!靠!刚才的魔法不会是你搞的鬼吧!你差点把我害死,弗……”   “闭嘴。”夫人的脸色说不上好看,甚至带着微怒,“是谁在追杀你?”   “我不知道,但他……他……对!他很像你!”   夫人因为这句话而楞了一下,连抓住了阿萨辛的帽子的手也松开了。他低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前不到一米七的少年,转过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连衣帽,满脸严肃地说道:”别这么看着我,这关系到我的命,我没必要和你开玩笑。“   他警戒地看了看四周,说道:“我要走了,弗雷……老太婆,他要追来了。”   05   这个大陆上,基本上除了那个孩子,就没有什么与自己相似的存在了,直到今天之前夫人都是如此认为的。这不应该……除非,亓鹤真的对自己隐瞒了一些事情。   回过神的夫人向着阿萨辛逃跑的方向追去。刚使用过上古法术的她,甚至来不及休息一会,就被从侧面冲出来的身影挡住了去路。那个金色的身影甚至没有一丝犹豫便向着夫人拍出一掌,蕴含着魔法的掌力穿透了夫人的整个胸膛,额外的力量沿着夫人的身体向后散去,吹散了她的鬓角。还未反应过来的夫人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孩,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而后腹部便结结实实地挨上了一拳,向远处飞去。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她的整个背部撞上了墙壁,而后倒在了地上。这大概在夫人漫长的生命里算是数一数二的狼狈和耻辱。周围的行人也被男孩的举动所惊吓,没有人敢上前阻止,都顾着自己四散逃去。   “女、女的?”   “咳……亓鹤还真是了不起……”夫人靠着墙壁,喘着粗气,一只手护着刚才受到袭击的胸腹部,轻声说道。她微眯起双眼,像是要做什么一般,而后快速地皱了一下眉头,转而将另一只手伸向被打乱的盘发之间,随后向外抽出。原本早已凌乱的发丝受不住她这番举动,散披下来,而手中赫然已是一只朴素的木钗。她朝着男孩的方向抬了抬嘴角,一股巨大的力量从男孩的头顶上压迫下来,男孩像是被震慑到了一般向后退了半步,刚刚稳住身子,便被具象化成木钗的力量压迫到连站着都十分勉强,钗子的两侧牢牢地卡在他的周围,转眼间竟是连移动都做不到。少年白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暴怒,死死地盯着正在扶着墙踉踉跄跄站起来的夫人。   夫人看着她手中满是裂痕的木钗,面无表情。对于现在的她而言不通过媒介施展力量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对于废掉一只称心的钗子总有些不如意,不由得嘲笑起力量被限制的自己。当然她有没有意识到即使被限制,这份力量依旧称的上强大这件事,就是后话了。   若是留下了男孩,重伤的夫人倒是未必能够轻松地处理好这个大麻烦——毕竟深受着足以直接杀死普通人的重伤。可不知为何,男孩没有趁胜追击,他用不知名的法术破碎了夫人的结界,却立马转身离开,他似乎有别的目的,又似乎对夫人有些顾忌。   “阿萨辛,别躲着了!”从她的语气中能判断出显然是已经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力量,虚弱感相比之前增强了不少,说来荒谬,一具天族人的身体竟无法承受这试探性的攻击。   “靠,你又知道了!”他撤去了潜行,出现在了夫人的身边,但依旧尽力隐藏着自己的法力。   “之后怎么办?”阿萨辛见夫人迟迟不开口,而自己又并非治疗方面的人才,他显得非常焦灼,而他现在也只能依赖夫人,尽管她身受重伤,她的实力依旧在同族人中倍受尊敬。阿萨辛自己的处境则是麻烦了许多,若刚才的攻击由自己承受,恐怕也就只能和夫人说“下辈子”了。   “带我去布拉德利。”   “可我已经没有权限了啊!”   “我……”   “啧。老太婆!醒醒!喂!”      ☆、半神   01   事件发生的不久前。   “啊——麻烦麻烦~我呢,现在打算借用你的身份,如果可以的话,在正式见到那个人以前我还不想用自己的力量。所以……”她转动着手腕不知从何取出了三根在集市上顺手牵羊获得的裁衣用的细针,精准地将其抛掷到对手的脚边,它们挥散出了异样的光芒,随后相互连结形成法力屏障,“我们要不要做个交易?你就乖乖地就此罢手,反正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这样的话我可以给你留一条小命,顺带把你送回你该去的地方。你看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划算?”   “哈?这算什么破交易。你是不是从哪儿烧坏了脑袋?”金发少年被银针尾端所迸发出的力量压制,单膝跪在地上,他用尽上身的力量抬起头对视着自己的对手,“如果古书上的记载没有错误,这绝对不是你的力量!”   阳光下,她神情模糊,但即便如此也能从之微微上扬的嘴角判断出一丝高兴的意味。她在笑,对于少年的回答似乎早有预料,但一点也不为之烦恼:“我要不要给你再考虑一次的机会呢?”她再一次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在挣扎片刻后发出了低沉却有力的嘶吼。一瞬间他带着疾风迅步向后撤去,硬生生地从束缚着他的力量之中挣脱了出来。他曲着腿压下自己的重心,猛然向着眼前的敌人冲去,发起了猛烈的攻势。而那三根银针更是没有承受住冲击,顿时断裂成了几段。   “看来我还得好好学学啊……”   只见少年的手掌已然送到那人的眼前,她却不慌不忙,轻巧地向左迈了一步,那掌刚刚好擦过了她的耳边,凛凛掌风吹起了她的头发,甚至扯下了些许。她却微笑着并不在意,重铸几根头发所需要的力量对她来说实在微不足道。趁着少年甚至来不及回身,她便摆好架势一掌冲向他的身侧。那掌在极短的时间内看似毫无力道,就如同仅仅把手贴在了厚重的盔甲上一般,却又随即迸发。强大的后劲让少年愣是飞出了数十米,他试着搀扶自己的右臂,却发现早已断了筋、碎了骨。   他摆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后感到体内一阵混沌,不经倒在了地上,用最为虚弱的声音斥骂道:“混蛋……那是我……的……”   “我觉得我之前的提议明明不错啊,为什么你就不能采纳一下呢?”   “不过……”那人走到少年的身前蹲下了身子,伸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颚,让他抬起脸庞,另一只手的纤细手指则是轻轻地拂过他的眉眼,而后像是触碰到什么不该触碰的事物一般,猛然地收回自己的双手。身受重伤而昏迷的少年重重地摔落在地。   她向后退了两步,迅速收回自己眼中的惊愕,随后向后揽过了自己的头发,就像平日里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为自己梳了一个马尾。她指尖轻点在唇上,思考了片刻:“果然还是生疏了呢,只能做到这种地步……算啦,该去找魔女了!”   02   布拉德利——这是整片大路上最为神秘的地方,它从来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张参与过售卖的地图上,但却常常地做客于各大知名神学家的理论之中,同样的各个种族的神话故事里也少不了这个地方的存在。很多人认为它不过是一个神话,然而它却真真切切地存在着。它被重重结界包围着,对于任何一个天族成员而言,那儿就像是家,他们诞生于那儿。   “老太婆?”   “……”   “老太婆!”   “……”   “弗——”   “你能不能……咳……安静一点。”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你要是再出事我估计我的命就没人能保得住了!”   带着夫人转移的阿萨辛出现在了布拉德利周围的深林之中,如今他作为天族的通缉犯,早已被驻守在布拉德利的天族人抹去了进入圣地的权利,他只能在边上转悠,眼睛所见之景不过千篇一律的参天大树,甚至看不出家的模样。   “我们接下来怎么走?”阿萨辛望着近在咫尺的布拉德利,他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他怀念着这里,怀念着这寄存着他的过往的地方,但同时也深深地、真切地带着怨恨与不甘望着这片土地。   “一直往前。”夫人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过一下。   往前?前面不过是一片幽暗的森林,至少在阿萨辛的眼中如此。自从他逃脱了天族的那一刻起,便不再享有知道圣地结界动态入口位置的资格。可夫人的回答总让他觉得略有敷衍,无尽的逃亡让阿萨辛原本的那份冒失之中多了不少的稳重和胆怯。他不敢贸然行动。   “你还在等什么……连我也信不过了么?往前去吧——”夫人抬眼看了看那张充满着怀疑的脸庞,不由得放温柔了声音,“如果你还信我的话。”   阿萨辛盯着她看了一会,认命一般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去。他不得不相信这个女人,他知道等待追杀者前来并非自己最好的选择。   “你确定他会追来?”阿萨辛抬着夫人,边走边问。尽管夫人体型也算是纤瘦,但阿萨辛如同女孩子一般的小个子拥有那么稳定的力量,倒是让夫人有些惊讶,若是普通人看到可能大跌眼镜。   “谁?”   “维和者——就是那个打伤了你的人。不过真没想到,我们伟大的大学者竟也有一天会受这么重的伤。”嘲讽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关切。确实每一代的指引者都与监察者算不上要好,但这两个人却因为命运有了不少的锁链。   “我是金刚不坏之躯么?”夫人神色无奈,不知应该怎么回应阿萨辛对她的高估,“他一定会来的,既然他是亓鹤的人——”说到这儿她顿了顿,似乎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犯了错,但又不打算纠正,继续补充道:“那么他就一定会来。”   好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阿萨辛放弃了反驳,他的记忆中这位夫人并未犯过太严重的推论错误。   “我们到了。”   03   顺着夫人的指路,阿萨辛找到了一片湖泊,原本身为天族的他竟然也不知道布拉德利里头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湖泊的尽头连着一个巨大的瀑布,即便抬起头也无法望到它的尽头,所谓“三千尺”大概就是说的这般景象,水流缓缓而不断的落入湖中,没有震耳欲聋的响声,反倒更像是潺潺的涓流。   阿萨辛忙于惊讶于周围的景色,他大概能猜到这儿的主人是谁,也没有其他人能够把这儿打理得如此美妙了。他将夫人放下,后者背靠在近湖的石头上,让自己调息。夫人荡下手轻触着湖中的水,慢慢地睁开了双眼,湖中的法力喷涌而出渗透进入夫人的身体,但却无声无息,就连近在咫尺的阿萨辛也没有察觉。夫人静静地环视了周围,确保这儿是属于她的那片宝地,随后在一次闭上了眼睛。同行的阿萨辛也盘着腿在一旁休息,享受着短暂的安静。他们即使不明白为什么维和者会中途放弃对他们的打击,但是他们知道,维和者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使命,很快他就会追到这儿。   “人来了。”   听起来轻快的三个字却足够让阿萨辛站起来警戒周围的景色。远处的深林中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响,但却足够让人紧绷神经。片刻的安静后,金发少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我去,你怎么又出现了!能不能放过我啊!”阿萨辛这话显得有些愚蠢,对方作为天族人,自然是为了完成使命而生的,怎么会随随便便敷衍了事呢?不过能够在一度离开后再次掌握他们的所在地,这种追踪的能力,显然来者对于在场的至少一个同族人的想法或者法力了如指掌,以便于他能精确定位。   “阿萨辛,根据使命……”来者并没有搭理阿萨辛精神错乱一般的胡言乱语,自顾自的开始宣战——这或许是宣战,阿萨辛无法想到这背后其他的可能性。他知道自己早就被其他的族人视为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他强装着淡定,可说到底他也是一个从来没有把战斗当做主要修炼课程的半吊子。若真要打起来,恐怕便是必占下风。   “维和者。”夫人醒了过来,她的一只手仍在水中,袖子被仔细地卷了起来。她看着泛着涟漪的水面,倒是显得异常宁静,看上去不像是见了曾经重伤自己的仇人,除了,水中倒影里那只不易发现的有点异常的左眼。   “弗雷……”   “闭嘴!”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有人让阿萨辛选出自己记忆最为深刻的一天,那必定是今天。毕竟他的老朋友——他口中的老太婆不仅仅被人施以重伤,甚至还打断了别人的话,用这样的语气。这简直是非常有趣的一天。   “好好好,夫人。”他似乎被夫人的表现所吓到,便收回了刚才想要脱口而出的夫人的真名。至于夫人为何隐姓埋名,至今没有人能够解释的通,但也没有人有勇气提起夫人不愿意提起的回忆。   “你到底是谁。”夫人的语气平静了下来,一句没有任何语气的疑问句,显然她对于来者早就有了答案。   “我就是我啊,不然呢?”维和者听到了夫人的问题,挠着脑袋,痴笑着说,那模样倒是单纯多了,与他追杀阿萨辛的时候截然不同。   “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么?不苟言笑的夫人竟露出了一丝微笑,或许是被对方幼稚的行为给逗到了,她突然转过头直直地对视着维和者的金色双眸。四目相对的瞬间来者下意识地避开了夫人的目光,如同犯了错的儿女不敢直视自己的母亲。   “信不信由你!”他这下可是彻底收起了伪装,表露出一幅公主病的模样。   “你们……在说什么?本以为来者是要杀了自己,便在夫人转移对方注意力时躲在了石头背后的阿萨辛,露出了一个戴着可笑帽子的毛茸茸的脑袋,看到这幅景象终于鼓起勇气参与了对话。   夫人像是不愿与他做更多的纠缠,直接点破了他的身份:“塞万提斯,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真正的维和者去哪儿了?”塞万提斯——这当然不是维和者的名字,阿萨辛也知道这一点,但不管怎么说总是有些耳熟,只是自己很确信从未见过有这么一个人。无论怎么样,这都让他不再那么害怕,他现在至少确信自己把命保住了。   那人露出了一丝俏皮的神情,撤去了伪装:“哎呀哎呀!怎么会被发现呢!”美少年竟然变成了美少女,这不经让骨子里不正经的阿萨辛两眼一直。   “你根本没有想要瞒着我吧?你的法力太明显了。”   “等等等等等!发生了什么?”阿萨辛彻底被眼前的事情搞晕了,不禁想要打断他们。   可并没有人理会他,少女一脸天真,说着骇人听闻的内容:“维和者?哦!那个金毛小子!大概……死了吧?”她一只手指轻点着自己的下唇思索着,“不过我有把他好好送回家哦!至于能不能醒来,那我可就不保证了。”这段话不经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感受到了一定的恐慌,这美丽的容貌和着狠心的手段显然不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审美观。   “你啊……”夫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闭上双眼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不说。   而阿萨辛却是满脸惊愕,不敢吱声,他很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两个女人相对于他而言都太过强大,此刻他满脑子都思考着任何能够逃跑的办法。阿萨辛纵然意识到自己今天应该不会死在这儿,但谁知道那个变脸和变身都很快的姑娘会不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就这样阿萨辛担忧地在两人之前看来看去,他们就这般对峙着,谁也没有出声。   “你觉得……”夫人意味深长地望着那片湖泊,突然问到一个与之无关的问题,“这儿的景色美吗?”湖泊中的每一滴水都仿佛收到了什么信号一般,叫嚣着跃跃欲试地想要冲上云霄。   “那当然了,您放心。我只是因为那个魔法的原因来慰问一下您。就怕太多人打扰了我们的谈话,就用了一些小手段,你若是不喜欢,以后我就不这么做了便是。不过呢,你说在这种情况下,亓鹤会怎么想呢?”   “随便他怎么想吧。”   “啊——无趣无趣~”塞万提斯转向试图逃跑的那个人,“阿萨辛,这次算你运气好~”   04   “阿萨辛,你该走了,去找克洛克吧。”   “我……你……”阿萨辛显然是放不下身负重伤的夫人,即便他知道她已经在恢复了。   “去吧,亓鹤要来了。”   “啧……夫人,你多保重。”   夫人目送着阿萨辛的离去,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声音。   “这儿可是我的地盘。”   本来无风的布拉德利,深林间的树叶沙沙作响,突然加大的水流打破了原本的寂静,一下子,树叶声、水声,喧哗了起来。   05   “哟,这不是夫人嘛?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呢?”来者迟迟、却语气不善,显然是先前几人谈话中时不时出现的亓鹤。   “不用你管那么多,维和者呢?”她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比不上毫发无伤的时候,但至少不会处在了被动的状态。   亓鹤收回了嘲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你不用知道!”显然夫人的话不经意间触及了他的痛处。   “亓鹤,你的胆子可是真不小,竟敢操纵天神于股掌之间?你就不怕他想起自己是谁?”夫人扶着石头站起身来,望着亓鹤的眼神中充满了悲凉。   “不必你多操心。”   夫人沉默着,盯着他许久,“罢了……”   “切仑。”亓鹤没有回头,只是轻挥右手示意着。   “在。”切仑的声音显得平淡到可怕,甚至让人无法察觉到里面是否包含了任何一丝感情,这便是亓鹤常常用的精神洗礼吧。   “去吧,不用我再教你一次怎么做。”   “冒犯了。”青年走到夫人的身边,褪去了手套,轻覆在夫人的双眼上,那是消除记忆的魔法,“监察者,您干预了不该干预的事情,这是规则,抱歉。”从语气中可听不出任何一丝抱歉的感情。   “……”   “什么!”亓鹤的神情在瞬间转为愤怒,他推开了附在他耳边汇报夫人的脑内信息的切仑。后者显然承受不住愤怒的亓鹤的力量,被推倒在了地上。但也只是默默地站了起来。简单地清理了身上的尘土后,走回他的主人的身后——没有一句怨言。   “亓鹤,你怕是来晚了。”夫人摇了摇手中的瓶子,那是一种可以装载记忆的特殊法器,“你是想要消除这个么?那就把它作为筹码好了。”   “切仑!”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之前那些别扭的伪装不过是因为面具戴了太久而显露出的假惺惺罢了,在知道自己被耍以后,他的愤怒代替了理智,自己撕毁了那副面容,狰狞极了,以至于本来能够猜测到这一步的他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明白!”随着亓鹤一声令下,青年再次从他身后走出,意图夺走夫人手中的瓶子。   “刺——”   装载有夫人重要记忆的瓶子,此刻在她的手中被粉碎,她用力地捏着手中的碎渣,压抑着自己的怒气,甚至可以从手背上看见暴起的青筋。   “你知道我做事有多么谨慎,不是么?这不是唯一的一份。”夫人看着亓鹤,有点儿像是主人看着追着自己尾巴跑的小狗一般,不由得语气中带了一丝恶狠,“我暂且不会违反我们的契约,但若是哪天契约无效了,希望你可别落荒而逃。”   “切……”   “吾乃半神,神族乃吾之同胞,岂是尔等可以肆意操控的。”      ☆、圣洁的阴影   01   “咚咚……”   “进来吧。”   “夫人,根据使命要求……”来者身穿正装,更让人熟悉的是那双手套,黑色的眸子里只有略显得空洞的平静。他本就不会微笑,伪装出的表情僵硬甚至有些可笑。   夫人知道他要说什么,“进来吧,不用笑脸相迎了。亓鹤教你的那一套对我可不管用。我是说真的。”她打断了他的话,不苟言笑,就像往常一样。内心却不由得反省起自己的行为,告诉自己下一次面对同族人的时候一定要懂得克制,可不能再失去应有的教养了。   他没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只是顺着夫人指的方向来到了房间内的某个会客厅。“冒犯了,夫人。”他这么说着,随后顺从着夫人的示意坐下。青年对这儿的主人显然没有戒备,他略显严肃地正坐在属于客人的那一只沙发上。反倒是屋子的主人坐姿要随意得多,却也不失礼节。   “我们做个交换吧?”夫人让仆人端来了两杯茶,一杯颜色略深,光是用肉眼观察就给人一种苦涩的感觉。她将另一杯看上去更适合大众的递给了客人,“你说怎么样,切仑?”   “请说您的看法。”他依旧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如同冰冷的机械。这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也确实让夫人心生诧异——同是被亓鹤操纵的另一个人可并没有被控制到这种程度。随后夫人的心中便马上对此找到了合理的解释,也便没有继续思考这些暂时无关紧要的问题。   夫人只是轻轻抿了口茶:“你也听到我和亓鹤之间的约定了——”不知是今天的茶不对自己的口味还是如何,她停下了发言紧锁着眉头,好像在思考应该怎么说出接下来的话,显得非常困扰。片刻的安静中,她放下茶杯,提议道:“监察者的那些事情,得有人搭一把手了。”   “抱歉,夫人,这些并非记载者职责范围以内的事情,恐怕我不能……”切仑定是要推脱夫人的意见,但他又不知如何措辞。   “那么,你现在的所作所为,难道……”夫人学着他的样子,故意拖长了最后一个字,却没有把话说的更完整。从某些意义上来说,这倒是让对方更容易接受自己的要求。   没有感情的老实人竟也能摆出一副困扰的样子,“我明白了,那也感谢您配合我的使命。”他只得接受了这个交易。切仑知道自己不得不这么做,比起犯一些小错误他更不愿意直接违反亓鹤的命令。况且夫人的要求并没有让自己违背道德,更何况记载者一职本身就需要在世间穿梭行走,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慢——着!”夫人略带笑意地说道,舒缓下来的眉宇仿佛让她看上去年轻了许多,带着与以往单调乏味完全不同的灵动,“监察不用我多说你也一定能做好,更重要的是要拜托你采购茶叶的事情,麻烦你了!”她一手举着茶杯,一手算着托盘,朝着切仑眨了眨眼睛,倒是显出不一般的可爱。切仑在脑内挣扎的片刻没有反驳,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我明白了。”   “成交!”   “咚咚……”“夫人,夫人!”“啊……艾弗瑞……”女仆的呼唤将主人从回忆中拉扯回了十月的耀眼阳光下。“是客人到了吗?”“应该是她吧,快去把她请进来,艾弗瑞。”   “夫人夫人!有没有点心呀,我好饿~”“有~好久不见,小布莱克。”   “夫人夫人!”“怎么了小布莱克。”“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不能告诉爸爸你在这儿呀!他都快找遍一整个大陆啦!”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给了女孩一个淡淡的微笑。   02   他沐浴着清晨的微风和并不刺眼的阳光,擦拭着刚洗过的金色头发,一边走过了整个屋子。无所发现的他只得来到了后院,在心中抱怨着第一万遍这儿的铁锈味,随后向伙伴喊着:“哈维亚!我女儿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铁匠正在敲打一块即将成为利刃的铁砖头,伴随着敲打的频率同时回答着,“恋爱都、只谈过、一次、的人、还、一口一个、女儿。”   “某个结婚了二十多年的人儿子才一岁,真不知道他这么和我说是不是因为嫉妒。”他若无其事地回过头仿佛在和不存在的人说话一般,随后开玩笑的语气变得凝重,“还有,那一次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克洛克并不会因为老友揭开了自己的旧伤疤而生气,他只是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耳里传来了些许重要的内容。那是新的使命。使命目标正在人族领地的边缘,他似乎想要离开那儿,感知到这一点的克洛克不得不对此加以重视。   尽管不太喜欢面对麻烦,但许久没有收到使命的克洛克此刻竟感到有一些兴奋——相比之下,布莱克却只是每天思考今天吃什么、还有明天吃什么。   他正尝试定位目标,但那可不属于自己的看家本领,不得不花费上一段时间。尽管传送是克洛克最为耀眼的能力,但怎么说也得先找到目标的具体位置。“又是个麻烦的家伙么……”他喃喃自语道。   让克洛克有些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的使命目标竟会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以内从人族的领地抵达精灵的领地。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感知能力未免也太不尽人意。作为两个没有任何贸易往来且关系紧张的种族而言,外交活动对他们简直没有任何意义。除非是属于误打误撞,否则实在难以解释。   而有一点,他非常清楚,若是人类和精灵在彼此的领地里被对方发现了,那家伙就算能够苟且留下一条小命,怎么说也免不了一顿折磨。他不得不加快自己的速度,随手丢下了毛巾,尽管湿发上依然滴落着些许水滴。他将袍子甩在自己的身上,从中熟练地摸出一本书。他轻挥衣袖,书页快速地翻动着,泛出阵阵光芒。   “嗤……”他紧锁着眉头,一脸愤恨地将那书重新硬塞入了袍子内某个特别定制的口袋,“如果我有一本日记,我一定要把这个诸事不顺的日子用红色的墨水来记载。”   03   克洛克曾经多次来过精灵族的领地,那时候他还没有遇到布莱克。无所事事的时候差不多把整个斐涅瑟姆大陆给跑遍了,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精灵领地了。从密林走出后,绕过花亭,然后一直向前走,看到第七个浮桥后左拐,随后一直向前那便是通向王宫的中心大道了。   果然如此。看到拐角的尽头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克洛克便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区别于人类,自身拥有魔法的精灵族可是给这儿施加了不少的保护屏障,这正是他无法轻易传送过来的原因。目标莫非是皇室血统?   克洛克取出了阿什的笔记,抚平了褶皱的同时抱怨着自己先前为何对此粗暴对待。他轻念着并没有被刻画在书上的咒语,但它还是随其发出幽幽的光芒。光天化日之下,这个天族人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当然还在原地,只是潜行罢了,这点儿小手段足够让他跟随着使命目标大摇大摆地进入王宫。虽然在克洛克刚发现他走进的时候带着那么些的震惊,但他很快地冷静了下来,思考着这个精灵还意外的厉害。   精灵的王座之间不出人意外的非常奢华,水晶般的材质构成了整个城堡,地面上是打磨得光滑到让人有些难以快步前行的石砖,垂吊下来的吊灯,那苍蓝色的火焰十有八九是出自于他们关押的恶魔一族的囚犯——那是永远不会朽败的火焰。他们竟会接受曾经被精灵们一致认为肮脏的恶魔火?这真是荒谬,克洛克不经在心中叹道。   “要是这家伙从小接受这种奢华的生活,那我凭什么相信他会接受这枚吊坠?”克洛克向脑袋里的声音打趣着,喧哗的人群遮掩了他的声音。   国王亲自召见了克洛克的使命目标:“希尔以诺?”两个精灵的气质略有相似,但显然还是希尔长得要更加英俊一些,甚至非常清秀,说是女孩子也许也是有人相信的。   “是的,我尊敬的王。”希尔单膝跪着地,在王的示意下站起了身。四周的侍卫却一直呈跪姿保持着,相比他们,希尔的身份倒是显得要高贵许多。   “希尔,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地方,这对你来说会不会……呃……你应该能明白我要说什么吧。”精灵国王的手胡乱挥舞着,来掩盖自己不知如何说下去的尴尬。他似乎在示意希尔自己说出后面的内容。“没什么值得难过的,我知道自己属于哪儿。”希尔的语气听上去颇为冷漠。   那个被称作为王的精灵,他显然是想要利用希尔去做些什么。克洛克现在是明白了为什么希尔可以轻松地进入精灵的领地而不受攻击,也明白了他是在人族领地长大的孩子——三天前他还在那儿。王让希尔成为了两族的外交大使,可在这个大陆上向来势不两立的人类和精灵为何会需要外交官呢?精灵的眼泪和头发甚至在人类的黑市上与野兽的肢体共同售卖,他们显然是没有把这个本应平等对待的种族放在眼里。   可仔细想想,希尔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受到人族养父母的喜爱,他们放下了两族的隔阂将他抚养长大。说不定希尔的存在足够打破两族之间那一堵厚重的冰墙?若真是那样,身为大陆守护者的天族人之一克洛克甚至可以少为他们操不少心,他这么盘算着。   “我明白了,我的王。”他并没有再次提到“尊敬”二字。   离开宫殿后,克洛克分明听到希尔的口中有冒出愚蠢二字,他定是不认同国王的观点,可出于地位的差异,显然他是不得不答应了。   04   “怎么办,我们要不要通报夫人,他会不会是个新的麻烦。”   “说是肯定要说的啊,夫人让咱们好好的观察宫里全部的动向你忘了?不过……我倒觉得这小子人畜无害的,看起来就是来混个日子。”   “那可说不准,你没听见吗?他好像是在人族领地长大的,这一回来就被召进宫里办事,怎么说也不对劲。你真觉得他……”   “你们两个,一会出去了再讨论,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了丝毫,我们的小命都难以保住,拿什么去辅佐夫人?”   “怎么会有人发现,你忘了么?咱们部队早就全部都是夫人的部下了。”   “他说的有道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说不定会有国王的反间谍。”   “你们几个啊,平时传情报大大咧咧,现在倒是小心得不行。行了行了,我不说就是了。”   克洛克托着腮,细细地品味着不久之前在皇宫里所听到的一些特别的言论。“夫人”二字在他们的对话中反复出现,这对于克洛克来说可并非什么不起眼儿的字眼。克洛克思考着,摆弄着手中的那枚吊坠。   吊坠上名为治愈的宝石发出了幽幽的光芒,它定是感受到了适合自己的主人。克洛克凝视着它,让他难以理解的是这颗宝石为何还有个名字叫做眼泪。“眼泪?还能凝结成宝石的吗?设计它的哥们看的童话故事还真不少呢。”克洛克自言自语道,他将吊坠轻轻抛起,站起身的同时又一把接住,放回了藏青色长袍的口袋中去。   他并没有打算直截了当地把吊坠硬塞给可能并不愿意接受此的希尔,反正脑袋里的声音也没有告诉他目前为止需要做什么。那就先从自己想弄懂的事情开始入手吧,克洛克做出了这般决定。而希尔此刻也是被他抛在了脑后。   那是个名为诺亚的组织,深深地吸引了克洛克的注意力。他们表面上是国王的暗部,帮助国王清除一些不必要的政治敌人,但就连这般隐秘的身份也不过是他们的表面身份罢了。这一层对于无权参与政治纠纷的天族人克洛克来说简直毫无吸引力,可是夫人却为何……克洛克想到这儿,用力地甩了甩头示意自己不要分心,只要自己认真去探索,这终究会有一天水落石出。而他们背后的真正目的,竟正是为了推翻当朝国王的统治。   在外人看来,精灵族一直都是一个和平而且统一的国度。如果真的有人从中捣鬼,那多半是外人,而那个人……   05   阴影中的人轻声念咒,长途的奔波让他甚是劳累,以至于法术的失败。他干脆放弃,在原地随意地坐下调息了片刻,随后重新起身。简单干脆地拍去了红袍上染上的尘埃,随后从袖子中取出一柄梣木制成的法杖。重新吟唱着。   法杖本身没有魔法,但依旧作为主人的法力媒介。一丝正红色光芒从他持有法杖的那只手臂的脉搏处沿着法杖上雕刻的纹路穿梭到了杖尖。“找到了。”他喃喃地说道。   一阵风呼啸而来,风力显得不怎么友好。红袍少年的袍子在风中凌冽乱舞着,他的嘴角流露一抹让人难以看透的笑。随后红袍渐渐地迎着风分解而去,他的肉体亦是如此。这是他的拿手好戏,甚至不需要额外的法力媒介。   “没人开门的话,我可直接进来了。”克洛克放肆地推开了门,那是一个独居的普通精灵的家,“赞克布兹——衣柜里么?出来吧,否则我怕是一不小心轰了你的整个房子。”   屋子的主人听到了这般威胁,他可猜不到来者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可克洛克可不是个爱惹大麻烦的人。赞克立刻扑出了衣柜,他定是察觉到了克洛克身上浑厚的法力储量才在其到来的时候躲了起来——他才没想到对方是故意为了让自己被发现而将法力渐渐地渗透出体外。   克洛克笑着把赞克扶了起来,他明显地察觉到后者依旧在颤抖。一个散发着这等实力的人无端端地闯入自己的家,换做谁都会害怕。克洛克端详着他因为恐惧而略有扭曲的脸,确认了这正是几天前在皇宫见到的那个男人。   “别怕,宝贝儿,妈妈在这儿~”他逗弄着这个年轻的精灵,见后者一点儿也无法察觉到笑点和乐趣后无奈地摇了摇头,“问你点事儿,关于诺亚的。”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赞克布兹永远效忠于夫人,不会透露组织的一丝一毫,否……否则死无全尸!”   “切……”克洛克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我还没问你具体内容呢,你怎么就知道不能说了。”他晃了晃男孩的身体,示意他不要再这么抖下去了:“你能不能老实点,我扶着你的手都快麻了,你看我像是要杀你的样子吗?”   男孩挣脱了克洛克的手,随后向后倒在了木桌之上,疼痛却又不敢大声喊叫。“真是拿你没办法。”克洛克实在是对其无奈,只得取出了他的书,翻动书页的同时默默念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   ……   克洛克从赞克的家中走出,他已经得到了他需要的足够信息。一阵风从他的前方猛然袭来,风中点点红色星光渐然耀眼,随后凝聚成了人形。他面容严肃,搭配着矮克洛克半个头的个子显得稍有可笑。他轻声咳嗽清了清嗓子——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治愈者   01   少年若无其事地走在向来无人的小路上,他披上了藏青色袍子的连衣帽。他的口中仿佛在默念着什么,随后袍子上冰蓝色的刺绣发出了幽幽地光芒。克洛克将袍子褪下,已然化作了另一个人的模样——赞克布兹,不久之前他去拜访过的那个男孩。   化作了赞克模样的克洛克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什么问题。他扫描着附近的法力以确保自己没有被人发现——先天拥有魔法的精灵族从不会下意识地隐藏自己。一滴汗珠从他的侧脸颊淌下,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这威胁的存在呢?他质问着自己。   他握紧了双拳,强装着淡定:“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片刻过后,他身边卷起一阵狂风,风中点点红色的星光渐渐凝聚成了人形。“我就知道又是你——”他顿了顿,仿佛在思考面对着自己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阿萨辛!”他此刻脸上的轻浮已取代了两人不久前见面时那可笑的认真,“年轻人,你总是记不住长辈的名字,难道不懂得最基本的尊重吗?”   克洛克见了跟踪者的真实身份,立马放松了警惕。他知道这家伙刚才分解后围绕着自身,定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人发现——有些方面,他不得不承认这个长辈要比自己思考的更多。他花了不足半秒的时间来考虑如何反驳:“如果哪一天我在墓碑上看到了这个名字,我一定会把它烙在自己的心里。”   “那看来你这辈子都是记不住这个名字咯~”   两人用言语缠斗着,并肩前行。但不过多久,阿萨辛明显便落后了一截。实际上若是凭赞克的身高还不足以做到,只是克洛克并没有完全按着他的样子变化罢了——他可不认为“夫人”会精确地记得每一个成员的身高。   “喂喂,年轻人,你就不能慢慢走么?”阿萨辛嘟着嘴说道,样子甚是孩子气,无法理解为何这样的人竟总是喜欢用长辈称呼自己。“那你就不能走快点吗?”克洛克反驳,他用赞克的脸摆弄了一个邪魅的微笑后补充道,“老年人~”   克洛克并不在乎他现在的目的是否能马上达成,天色渐渐转暗,若是在深夜拜访“夫人”,那任凭自己的幻化能力有多么优秀,怎么也会有不少的麻烦。收集足够资料才是今天的主要目标,自己已经有了个心安理得的睡觉理由。克洛克有足够的时间陪这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唠嗑唠嗑。   “诶,阿……萨辛啊。”克洛克的眉头突然紧锁,他从老朋友的身上明显地感受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气息,“被人打了?”   阿萨辛还以了一个白眼:“你好像很希望我给你一个肯定答案?”“那你是不否定咯?”“呃……怎么说呢……”他盘起了手臂,作了思考状,“也不能算被打吧……就是一点儿……小切磋……”   他没有搭理这个长辈的掩饰,默默地分析着。在某一瞬间他突然恍然大悟,随后转身顺势将跟在后面的阿萨辛按在了一旁的墙壁上:“你在撒谎。”   02   夫人事件算是被完美地解决了,克洛克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那恰恰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答案,矛盾总是在他身上体现。但事情没有按照他的猜想发展反倒是不幸中的万幸,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不幸了。他伪装的赞克依旧穿帮,这使得这一天成为了克洛克以后最不想回忆起来的一天。   “行吧,我的事情搞定了。阿萨辛,趁着我还有点闲暇的时间,我不介意帮你把事情也搞定。”   “.…..”   “阿萨辛?”   从隐蔽的石洞出来,可约好了在门口等待的老友竟已然无影无踪。“你们这帮家伙怎么都一个德行?”克洛克不禁抱怨着,上一个天族人也是这么消失的。真的是巧合么?他这么询问着自己。不过克洛克那间歇性发作的逃避主义坚定地告诉他就是如此。   精灵族的集市拥挤程度不亚于人族,可却显得安静得多。所有人高抬着自己的下巴,将高傲和自大全都写在了脸上,这正是安静的来由之一。正午耀眼的阳光无数次折射或者反射在精灵一族向来喜爱的水晶建筑上和饰品上,克洛克只得带上那映石眼镜才能勉强睁开眼睛。竟然有点饿呢……克洛克很少会有这样的感觉,毕竟天族人向来不需要进食。或许是最近压力太大了?他盘问着自己。   克洛克摸遍了身上每一个可能藏着钱的地方,残忍的事实告诉他如果想要拿一点什么来换取食物的话,可能就得耍点花样了。他迅速地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巷尾,面无表情地取出了阿什的笔记——这件事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只不过他在书页里却发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东西,“什么玩意……谁在我书里夹……钱?”   “老板,来壶热酒!”克洛克只是照着他平日里在人族酒吧里的那样做着,却不料受到了所有人的异样目光,“你们……平时不喝热酒的吗?”这种时候若是落荒而逃反倒是放不下面子了,克洛克干脆狠下心,一屁股落在了吧台前空荡荡的座位上。   老板淡然一笑,习以为常地命令在店里帮忙的儿子去招呼客人们喝酒,一边温着克洛克点的那一壶:“小伙子,外族人吧?”他的语气中并不像众多精灵对他族人的看法那般歧视,只是平淡,稀松如常。   “是啊,不过要我说——”他故意压低了嗓门,“你们这儿连酒吧都那么安静的吗?”   老板的笑容依旧如此淡然,含着冷静。他回过头去摆好多余的酒,将克洛克的那一杯摆在了他的面前。随后这老板竟像是下班了一般为自己也倒上了一些,当然那些是克洛克的账单以外的。他小抿上一口,这才缓缓开口回答:“最近皇宫里太混乱了,我这儿也总是受到突击检查,渐渐地人少了,也就安静了。剩下敢来的,通常也不敢做出什么大动静。”   两人一边品着酒一边扯着有的没的,喝着喝着老板竟还让儿子去取了些下酒菜:“吃,别客气!大部分客人总是担心自己被当作交易中的间谍,也就你们外族来的敢坐在吧台上了。”   03   “突击检查。”克洛克见过这个穿着皇室亲卫兵服装的年轻精灵,也便在心里暗自嘲讽着,国王身边是真的没人了么?派遣一个叛徒去突击检查有没有其他的叛徒?这真是愚蠢至极。   老板显然是喝高了的样子,他挥手招呼着来者,又走向前勾上了他的肩膀,“哟,多米尼克殿下,又来光顾我这小店了吗?欢迎欢迎!儿子!倒酒啊!别和一棵树似的呆在那儿!”   “肯恩,把你的酒气去了再靠近我。我们是老朋友但你可千万别阻止我工作啊,这可是精灵之王亲自下达的任务,你别给我捣乱子。”他说着将一些钱塞给了肯恩,“这些钱就当是兄弟对你这店的补偿了,知道你这儿被搞得都没什么人了。”   克洛克在多米尼克的神情中看出了些许的异样,果然,那叠纸币中定是夹杂了一些暗号之类的内容。要说这帮精灵傻还是真的傻,他们自以为用魔法代替墨水就一定安全了么?从某些角度上来的说简直就是更显眼了。   “切……”他想着间谍们可笑的伪装手法,不经意笑出了声。   年轻的亲卫兵对他这不屑的笑声颇有在意:“贾斯丁!”他挥手示意部下走向克洛克。“你不是精灵吧?”贾斯丁端详着克洛克的面容,“你没有尖耳朵,却有金色的头发,这简直就是对我们精灵的亵渎。”   “等等等!小伙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甩锅?”克洛克并没有理会贾斯丁,学着精灵们高傲的样子抬着头走向了多米尼克,而贾斯丁的身高劣势更是给了克洛克一个这么做的理由。他给了多米尼克一个标志性的邪魅笑容,对方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先生,您还没有资格直接与我对话。”多米尼克用同样的高傲回敬着,“贾斯丁!”矮个子的精灵重新跟上了克洛克。“搜!”随着多米尼克的命令,贾斯丁戴上了白色手套,不知道克洛克的脑袋里装这些什么,他竟然对这一点感到极度不满:“你是嫌弃我脏么?直接用手不行?很过分你知道么,我真后悔刚才没有多喝几杯吐你一身。”   他没有反对精灵的搜身,他明白两个道理,第一是清者自清,第二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果然后者在这帮精灵身上完美地体现了。“队长,这本书上似乎记载了很多反动内容。”   “找到,然后念出来。”克洛克无赖地笑着,说是无赖倒也不合适,毕竟他的确没有做错什么。但没过几秒他便后悔了这么说,他忘了这本书的作者确实提到了些许精灵政治的漏洞。今天惹得麻烦似乎太多了,都快忘了自己是指引者了么。他质问着自己,同时思考着解决麻烦的方式。   “亲卫队的,你们这么陷害人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04   一个纤瘦但是站姿挺拔的精灵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希尔子爵……”贾斯丁等精灵见到他便立刻半鞠躬作出尊重对方的姿势,倒是先前看上去沉着冷静的多米尼克摆出了一副冤家见面的架势和神情。   “哟,这不是国王的小公主么?”多米尼克放弃了正在被他强加罪名的克洛克,径直走向了希尔,他一手抚向希尔的下巴,像是爱抚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样玩弄着他。“请你放尊重点,”希尔一巴掌拍开了他无礼的手掌,“多米尼克——男——爵——”   多米尼克显然是被这最后特别的语气给激怒到了:“我这个男爵无论是资历还是对国王的衷心都在你之上,你个在下等民族长大的混蛋,凭什么拥有更高的爵位!”说到衷心两字的时候克洛克故作咳嗽,可显然他太过激动没有听见。   “爵位对我来说毫无意义……”“那是因为你拥有它!所以你才不在乎!”他打断了希尔的话,随后回头命令自己的手下,“先把那个外族来的间谍给关押起来!”   “住手!”   多米尼克显然是公报私仇,他回头顺势一巴掌拍打在希尔的脸颊,纤弱的后者没有承受住仇恨的力量而摔倒在地。“希尔子爵,您影响了我执行公务,就算回去打小报告,国王定会理解我的做法的。”克洛克真想用自己的魔法教会他什么才是傲慢的资本,可自己惹出的麻烦已经有些过头了,他必须忍耐。希尔,你可千万别太让人失望,克洛克在脑袋里发疯似得向他传达着,可他并没有这种能力。   “希尔子爵!”贾斯丁身边的另一个多米尼克的跟班见状想要去搀扶倒地的那位国王身边的大红人,他可不希望上头因为自己直系上司的错而一同怪罪到自己的脑袋上,可却被多米尼克也顺势推倒在了希尔的身边,“多米尼克男……老大!我也是不希望你被国王处罚啊……”   “国王?”多米尼克诡异地笑了,这笑容使得最后一个斗胆围观的精灵平民也选择了逃离,“在场还有多少人把他放在眼里?”“狐狸尾巴哟~”克洛克默默打断了他,“别看我呀,你俩私事还没解决完呢!”   多米尼克微微张嘴,看似在思考的样子:“对,你小子说的没错,我先解决私事再弄你。”他一把抓住了刚从地上起身的希尔的脖子,用他那与自己的体型完全不符合的力量将他牵制在了空中。   “你应该知道你在……”希尔的话才说到了一半,却被对方第二次施加的力量压制得难以开口,“做……什……么……”   05   “刚才的事儿,谢谢你了啊。”克洛克走向河边的精灵,将刚才买来的饮料分给了他一瓶。对方给了他一个不解的眼神,他只能补充道:“我是说,刚才你帮我解围,谢了!”   “你们天族人,就是这么做事情的?”他接过了冷藏过的饮料,并没有选择打开而是敷在了被打肿的右眼上。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连自己的身份都能看穿?克洛克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精灵,是因为魔法么?可一般的精灵甚至都不知道如何用魔法来定位族人们的存在,他是怎么……他喝了口饮料,缓解尴尬的同时清了清嗓子:“你怎么知道…….”   希尔用没有受伤的眼睛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神情:“先是在他……我们精灵族的领地闹事,然后一有转移目标的机会就……算了算了,这顿揍我是替你接下了。”“等下,我问的是……”“你知道我在人类那儿长大,你的故事早就已经传开了——而且……”   “而且?”“你的魔法太明显了。”“你感觉得到?”“为什么感觉不到?”   克洛克没有继续回答下去,他装作看向四周的风景,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地称赞着这儿的美丽。随后便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希尔的身边。他从袍子里取出了与他袍子大体颜色相近的青色吊坠,并没有打算直接给希尔,而是想看看这传说中每个医生都希望能拥有一颗的宝石到底有着何等的效果。   “你!”“啊?”克洛克被他的激烈反应给吓着了,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而希尔也因为身体上各个伤痕的痊愈而不再惊讶,但狰狞的神情与他清秀的脸着实不配。   “拿着。”克洛克将吊坠像是硬塞一般给了希尔,随后便直起了身,打了个哈欠,“我们天族人,好歹还是知恩图报的,这个就是谢礼了!”   可希尔却显得不领情一般,无论怎么说也看不出他这枚吊坠的样子。他神情平淡,但凡是有些情商的人都能看出他再忍耐些什么。吊坠上的治愈宝石难道没有帮助他愈合所有的伤痛么?这不应该……克洛克观察着,而没有和此刻应该做的那样直接离开。   “我能不要么?”   他能不要么?克洛克质问着脑袋中那个告诉他使命的声音。   “不能。”脑袋里的声音没有告诉他任何的信息,只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希尔必须拥有这枚吊坠。理由呢?他也不知道,他只是知道自己的直觉向来稳定。   为了防止希尔的后悔,他选择了立刻离开。希尔只是沉默着没有太多的反驳,或许是因为他知道克洛克是天族,亦或者吊坠的效果他还算得上喜欢。但始终无法解释的是,他的痛苦究竟从何而来。   “哟,年轻人,好久不见~”   “半天真久。”   “喂喂喂你没必要那么冷漠吧,我怎么说也是请你喝了顿酒!”      ☆、善的对立面   01   老铁匠习以为常地走进了他那忘年之交的老友的屋子里,脑海里忍不住回忆起了两人初次相遇时的场景。“那时候那家伙还高我半个头,还说我得管他叫大哥呢。”哈维亚怀念着当初,同时如本能一般帮那几十年都没长大的兄弟收拾着屋子。   频率和响度都令人熟悉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哟,哈维亚。看来今天我是回来早了~”他将随身携带的包裹丢到了床上,随后到梳妆镜前拆卸下自己身上携带着以锻炼为目的的负重。尽管嘴上总是以“天族人是完美无缺的”作为理由,但他还是默默接受了哈维亚的建议。   “又是从半祖那儿搜刮来的玩具?”哈维亚笨拙地擦拭着克洛克的床头柜,他是从两年前妻子离世后接过的家务活的担子,尽管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但他却迟迟无法从阴影之中脱离。或许是在那以后再也无人会对自己如此陪伴。“刺——”他打破了克洛克的一只杯子,应着它的主人传递来的目光,尴尬地解释着:“老了、老了……”   克洛克没有介意,如同哈维亚的猜想一样。看他的表现,定是收到了新的使命,哈维亚当然看透了,他太了解这个老朋友了,他才没有时间仅仅因为一个破碎的杯子那么小的事情搭理自己。“平时就跟你说,多拿我给你带回来的游戏机练练反应力。”克洛克若无其事地走向他的包裹,从中摸出了一只,硬是塞到了哈维亚的手中。   他当然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年第一次带回来游戏机时哈维亚的兴奋。尽管当初克洛克也不了解这些东西的运作方式,但光是一个手柄就被哈维亚研究上了老半天。可一个古稀之年,以银发为冠的老人又怎会被其吸引。“克洛克。”他放下了游戏机,蹲下身子收拾着刚才打碎的玻璃渣子,“时间对我们人类来说,真是太快了。”   “是啊。”他已然做好了准备,将下一次使命中需要用到的东西收纳进入许多年前夫人给自己的特殊胶囊中。尽管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夫人,但那些道具他可都保护得好好的,甚至对其的关爱超过了自己的书。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些物品实在是过于方便好用。而自己笨重的包裹,那只是为了让自己在休闲流浪的时间给个陪伴罢了。“我得先出发了,还是老样子,一星期的晚饭都不用等我了。”   古稀老人停下了手中的活,他颤抖着从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褶皱的纸,看上去像是被攥了许久的样子。“克洛克……方便……看看这个吗……”   克洛克回过身子,歪着头看着那张纸,却没有伸手去接。“杰夫的录取通知书?”他给了老朋友一个微笑,“天才的儿子当然是天才了,我对此不惊讶。”   “这不……”“咚!”他重重地关上了门,如同曾经的每一次一样,那是他的习惯,哈维亚了解。老人没有和年轻的时候追着他说完每一件事,他已经老了,没有力气了。   他看破一切似的,给了自己一个微笑,将那张纸重新攥起来塞回了口袋。哈维亚弯下腰拾着玻璃渣子,任凭它们穿透自己的皮肤。   02   赤红色的岩壁仿佛下一秒就会迸射出岩浆,被环绕起来的空间由点点蓝色星火装点着,不光是向来憎恶他们的精灵们,恶魔一族本身也喜欢用自己的火焰作为屋子的饰品。殿堂里有一处明显高于其他的地方,那上面还伫着一只尽显出高贵的王座。那曾经属于恶魔们的王,而现在却成为了恶魔将军的宝座。   将军抚着他的胡须,品着陈年老酿静候着副将军的到来。是他来了,将军微微笑着,那笑中不带有丝毫恶意,他只是单纯地与这位副将军关系好罢了。来者正要跪下行礼,将军却在那之前开口:“说了多少次,你不用行礼。当年要不是你,我也坐不到这个位置。”   来者满意地笑笑,随后问道:“将军此次唤我来还是因为上次那件事情么?”   他招了招手示意副将军坐在他身旁的那只椅子上,那本就是属于他的——而另一侧的那只则是属于将军的夫人。只是这位副将军常年在外征战奔波,倒还真没坐上去过几次,自然也就没拿习惯了。将军将自己的美酒分了他一盏,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副将军接过酒,细细品了一口,见对方并未开口,便主动打破僵局:“将军啊,虽然咱们俩多年来的交情确实摆在那儿,只是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打破兄弟我的道德底线呐……不好办不好办……”   “斯考特啊……”他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要如何说,只得抚着胡须又抿了一口,“说说你对这事儿的看法吧……”   “其实也挺简单的。反噬宝石自从被人发现以来,所有关于它的传说都说明了,那是属于人类的财宝。我即使是不被他们发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也是掠夺么?你是总将军,我是副将军。咱俩站在魔族的顶端,若是我们都做这种肮脏卑劣的事情,那不是给我们的人民树立了错误的标杆么……”斯考特没说几句便抿一口酒,他不知道自己这么说是否正确。   将军没有反驳,他知道斯考特说的没错,他要求他夺来的那枚宝石,本身就是人类发现并且一直拥有的。可那一天那个人类用它伤害了自己成千上万族人的生命,他永远都会将此烙印于心。“那天你还记得吗?”   “.…..”斯考特沉默了,身为这个种族第二高点的他怎么可能忘的了自己族人最惨痛的那一历史。他本想自那以后遗忘,不与他人计较过往。   他知道好友的想法,他们对彼此太过熟悉了:“你本来不想计较的,是么?”   03   “莫比乌斯……福利院?呵……”那是一幢装修得十分童话的大楼,大约足足有十条飞龙相互叠起那么高。克洛克早些时候曾经来过这儿——当时那还是一幢破旧的大楼,但怎么说也是一幢真真切切的福利院。而如今呢?克洛克对自己感到幸运的是他在来这儿之前就听到过有些人讨论里头的情形,而让自己不会误入歧途。   “先生您好,您是来□□还是……”   “别以为不知道你们是要做什么的。”他将穿着护士长服装的女孩的下巴轻抬,眼神中的诱惑从对方的眼睛渗透到了她的心中。   “原……原来如此……那么客官想要找哪个妹妹呢?或、或者我也……”那个愚蠢的姑娘啊,她对外自称是这儿的护士长,实际上是个老鸨。或许是看上了克洛克这身价值不菲的人类服饰,亦或者真的被他眼神之中的诱惑给拉扯,她边说着边蹭上了他的手臂。克洛克可不会喜欢这种轻浮的女孩,他略退半步,显然这举动令老鸨有些尴尬了。   克洛克环视着老鸨唤来的女孩们,他眉头轻皱,显然是没看到自己真正寻找着的那一位。“你们这儿,有没有姓马维尔的女孩?”   老鸨的眼神中先是略过了丝毫的不解,随后转为了轻蔑:“什么!啊……客官您看,那么多好妹妹,您为什么……”可她依旧必须保持尊重,毕竟在他们眼里的客人可是诺埃尔一般的存在。   “就她了,让她过来。”他没有丝毫迟疑,使命里说的明明白白的,要的就是姓马维尔的女孩。   “是……”老鸨不情愿地走开,莫非马维尔如同克洛克的猜测一般并没有在这群女孩里。   她挤进了女孩们,从最后面硬生生地拉扯出来了一位。她看上去姿色并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女孩,可为何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在场的任何人。克洛克能明显感受到身边传来了仇视的目光,不过并非对着自己,而是这个姑娘。   克洛克低下头去凑近矮他一个头的姑娘,邪魅地笑着甚至让其他的姑娘们略有心动。他端详着女孩的面容说道:“带我去你的房间吧。”这使得仇恨的气氛化作了嫉妒与厌恶的交杂。女孩显得有些紧张,但她深色的眸子里透露的更多的是害怕和困惑。克洛克将一只手轻勾上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口袋里随意地掏出了一张诺加尔塞给了老鸨。两人便在众人的目光里离开了大厅。   04   “我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我没见过自己真正的父母,或许在我记事的年纪以前他们就离开了吧……”   “继父收养了我,在福利院里的第一批哥哥和姐姐们成年的那一天,他告诉了大家是我们的继母非常喜欢孩子,但却因为屡次生育失败染上了无法痊愈的疾病。在那之后,他们便倾尽家产,创办了这所福利院。”   “那时候,福利院真的是福利院……真的……我不骗人的……兄弟姐妹们就像真的有父母的孩子一样长大,很幸福。继母特别疼爱我,她还说在她的想象中,她唯一生下来过的那个夭折的孩子,长大了一定是我这副模样。”   “就这样,在继母的特别关爱下,所有的孤儿里,只有我和大哥继承了马维尔这个姓氏……”   “而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并没有因此排斥我,他们把我当做最闪耀的那一个,那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所有人宠爱着我,我想,也许公主都没有我这么幸福呢……可……可是……”   “她来了……她来的时候就已经十八岁了,她明明、明明不需要在福利院受照顾了……那天我和继母上街买新衣服,我看到她是从一家妓院里被驱逐出来的。继母以为她是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就收纳了她……我、我明明看到了,可我没有说出来……”   女孩说着、说着,在克洛克的要求下,她把自己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这个陌生的男子。她并不信任克洛克,只是如同马维尔自己说的那样,她不会骗人。   “这段日子,过得很孤独吧?”时间飞逝,可最初不擅长安慰女孩的那个男孩,现在依旧如此。   “是……”   “想要个伴么?”   马维尔抬头望见了克洛克一身的荣华富贵和许多人都羡慕的面容,立刻吓得重新低下了头,惊慌失措地连忙摆着手:“我……不配在大人身边……”   克洛克仿佛是听到了些许特别的动静,亦或者他对生物的感应有了些不同的表现。就是现在!他掐准了时间,扯开自己上衣的同时俯身将马维尔按在了她所坐在的床上,后者的整个脸刷的通红,下意识地把手搭在克洛克的肩上,想要将他推开,她显然是并不习惯现在的“工作”。   与他猜想的相同,房间的门果然在这一刻被贸然推开,看到这幅景象,这老鸨才算真的放心。但根据克洛克对生物的感知来说,老鸨定然早已外偷听了许久。“赎走这个姑娘要多少钱?”克洛克系上了上衣的纽扣。   听到了这个问题,老鸨仿佛听到了什么无稽之谈一般,笑的甚是猖狂。“赎她?”她强忍着笑,“客官,不是我说您,那么多漂亮的妹妹,您竟然喜……”   “需要我再复述一遍问题么?”他凝聚了些许法力在自己的眼睛里,让不擅长认真的自己看上去极具威胁,说来可笑,这种做法竟真的起了些许效果。老鸨不再胡搅蛮缠,她只是随口报了个数目——或许她根本没考虑过要让克洛克拿多少钱赎这个女孩,因为她根本不相信马维尔也会有一天被人花钱赎走吧。   克洛克甚至都没有听那个数目,他只是丢给了老鸨一个袋子。   “光凭这一小袋?”老鸨显得不满,也没有对自己的偷听行为感到羞耻。克洛克笑笑,示意她打开了袋子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整……整整五十个!”那是这大陆上已经不通用的货币,但当初不多的流通量和纯金的材质让它依旧能在某些市场上炙手可热。老鸨甚至将贪婪两个字给写在了脸上,身后的跟班们也两眼放光。克洛克当然只是用了些小障眼法——毕竟这些人本就不配拥有这些钱。   05   显然这些陈酿已经无法满足将军此刻的心情,他让仆人找来了更多的烈酒,亲自为自己和斯考特各满上了一杯。他回忆着那一天亲眼看到的惨状,族人们的生命被无情地剥夺,自己却无能为力。他想着,愤恨地锤着自己的大腿,用力地摇了摇头,随后一口饮尽杯中剩下的烈酒。   “斯考特。”喝高了的将军终于做好了开口的觉悟,他从一开始就深信自己是正确的,可他不希望因为一些意见上的分歧而与自己多年的老友从此分道扬镳,“我问你,你觉得去夺走那颗宝石是错误的么?”   斯考特冷静地抿着酒,他的喝法完全没有将军的那般豪放,他不希望带着醉意和迷糊离开:“不管怎么说,掠夺就是掠夺,那不属于我们。”   “掠夺……一颗宝石……很过分么!”他回忆着,愈发愤恨,“那他们做了什么!掠夺!掠夺了无数我们子民的生命!”   斯考特沉默了,他知道将军说的没错。   “斯考特啊……”将军终究是将军,有着一位领导人最基本的理智。他知道自己快要喝醉、快要丧失意志,便立刻丢下酒杯,另仆人为自己倒了些茶为自己醒酒。他狂饮一杯清茶,继续说道:“或许我今天让你这么做,会让你站在善良的对立面。可是——”   “善良的对立面,并非等同邪恶。”   将军猛咳了起来,显然是喝的太过猛烈了。仆人上前来意图帮其拍背,却被斯考特阻止:“你下去吧,我来就行。”两位将军真是如此亲兄弟一般的亲密。   “将军,再给我一天时间考虑……”   拍着拍着,他渐渐地缓了下来。斯考特一口饮完了剩下的酒便请求离开。将军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请求,而是豪放地大笑了起来。   “将军?”   “斯考特啊!还有一件事情我今天要告诉你。”   “您请说。”   “这事要是办成了,我这个啊——”他拍了拍自己坐着的那张宝座,“这个位子,以后就归你了!”   “将军。我会考虑您让我办的事情,但这个位置,我是真不奢求。”   “你忘了当年咱们推翻那阴暗政治以后的约定了么?一人——十年——可我啊……这一坐下就是八十年。”他抚着胡须,斯考特当然记得八十年前他还没有蓄起这些胡须的时候。那一年,两个壮志凌云的青年魔族人,共同携手推翻了阴暗的魔族统治,这时间一晃就是八十年……可他们俩下定决心要保护的一个民族,却还是在那天受到了无情地屠戮……他们却无人能阻止……   斯考特重新坐回了位子上,沉思许久。在某一刻他突然想通了许多,他为自己满上了一杯酒,也为将军倒上半杯——他的身体让他不能再喝更多了。   “干了这杯,兄弟我就上路了。”      ☆、魅惑者   01   “咚……”斯考特沉重地关上了自己的房间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将军去做那件事情,或许自己是真的喝多了,亦或者在他最深的潜意识里……斯考特猛地拍击着自己的头部借此提醒自己,若是还不放弃对权力的贪婪,那么他始终依旧是最初的那个失败者。   即使心中百般的后悔,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出尔反尔的人。该做些出发的准备了,他知道自己在强迫自己这么做。他站在自己的兵器库前思考着应该选用哪把武器,手不禁地伸向那把伴随自己征战了半辈子的大剑,却在要碰到之前堪堪停住。人类的士兵本身经过训练,拥有着不差的能力,而其视力更是其中一个考察标准。我不是去惹麻烦的,他如此告诉自己。   “就这个了……”斯考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妻子的遗物上,那曾经不过是市场上随处可见的发簪,但自从妻子跟随了自己——当初的一个叛乱的小头目——以后,就不得不有一些防身武器了。她向来不喜欢太招人耳目,最终便选择了改造自己最常用的发簪。斯考特像是陷入了一段漫长的回忆后醒了过来,缓缓地将其放入了自己的左手袖内,而后将右手轻轻地按在那个袖子上。   当然只带着最基本的防身道具只身前往异族的领地,这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总得找些晃过他人耳目的方法。恶魔们从来都不擅长伪装自己,斯考特这般想着,他不可能遮掩自己那显眼的犄角,更难以掩盖那微微泛红的肤色。突然间,他想起来自己恰好有着一个好的帮手,连忙高声喊道:“女儿!”他一时间甚至记不得自己亲生女儿的名字,“在家吗!”   女孩应声来到了父亲的身前,她清澈的双目睁得大大的,肤若凝脂,未成年的魔族女性向来都这样——她们甚至没有犄角和尾巴。   女儿胆怯地避开了父亲的目光,但在某个短暂的瞬间他们仍然四目相触。斯考特甚至一瞬间都没有认出自己的女儿,她同曾经年轻的妻子是那么的相似。墨绿色的长发乖巧地贴在耳边,垂着眼,嘴角像是带着些笑,回忆宛如汹涌的逆潮,不可抵挡,渐渐地吞噬了斯考特的理智。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人下一秒就会用自己怀念的声音说出——   “你怎么了?”   他蓦然抬起了头,眼神中满满都是惊愕,那是妻子的声音!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他环视着四周,那是如此令人怀念的景色,这正是十五年前的相遇之处。他们坐在那块早已被自己改造成她的墓碑的石头上,而自己的妻子正侧着身子关心地问着他。她的声音冲破了喧嚣的风声闯入了自己的耳朵,如此清晰。   斯考特用力的撑大自己的眼睛,想要将眼眶中快要满溢出来的液体憋回去,他常常在回忆之中迷失,却从未如此沦陷过,以至于陷入了短暂的疯狂。他纠结着眉头,就连泛红的眼眶都如此清晰可见,他微微低下头,不断的深呼吸着想要平复自己的情绪,让他在妻子面前不再如此糟糕,可是逐渐变粗的喘息声和鼻腔间的声音却出卖了他。他重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妻子,看着她眉眼间的担心,颤抖地隐忍着拂上了他的脸颊,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一定十分丑陋,眼泪像是无法控制一般不停的向下滴落。而眼前的人却丝毫没有嫌弃这样的自己,她缓缓闭起了双眼,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手掌中,墨绿色的长发和那人精致的面孔,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男人的眼睛充了血,伴随着停顿了一秒的呼吸,他猛得揽过了那个女人的肩头,紧紧地将其拥在了怀里。斯考特觉得脑海中一切是那么的混乱,往事如今交替着闪过,恍惚间,他想起了自己当初的回答: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是这个种族的叛徒。”   怀中的人先是绷紧了身子,而后慢慢放松了下来,像是不懂自己的话语一般,缓慢而又有力地拥抱着男人,纤细的手掌紧贴在男人款式的后背上,笨拙的安抚着眼前这个快要奔溃的男人。斯考特低下了头,抵在那人的肩上,感受着难以形容、就连那时候都未收获到的温暖。   “不要哭了。”   “爸爸,不要哭了。”   02   根据脑袋里那个声音的要求,克洛克在几天前便把反噬宝石埋藏在了与福利院仅仅相隔一座山的某个废弃伐木屋里。顺便,让阿萨辛幻化作一个恶魔男性的样子去魔族的领地散播了这个消息。他虽然不怎么相信那个不靠谱的前辈,但是他现在更担心的是魔族是否会派出正确的恶魔,而他又是否会带上自己的目标。   他把格瑞斯马维尔暂时安置在了附近的一个算得上是“干净”的无人小屋中,他所认为的干净可不是所谓没有蟑螂或是老鼠。那儿条件实际上更为简陋,但经过一番施法以后怎么说也比那地狱一般的福利院要好得多。可直觉告诉自己,使命目标还要过些许日子才会前来,在那之前可不能把格瑞斯带回哈维亚的家,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人类朋友在生命的最后几年还被牵连进自己的麻烦里。   过了他猜想的几天后,克洛克果然从人类的边境士兵口中得知——有个魔族男性以送迷途的人类女孩回家为理由获得了短暂的行动自由权,方才松了一口气,与自己计划的并无任何差别。克洛克轻松地乘坐着微风来到了山顶,眺望并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那个男性是魔族当前最高政治机构哈利路亚的成员,克洛克本人倒还挺喜欢那个机构,毕竟能把这帮暴躁而且贪婪的魔族人训得服服帖帖实在是有本事。能派出他来,看来魔族内部相当重视那颗宝石,这让克洛克不禁对自己的计划更自信了一点。   斯考特正在克洛克埋藏反噬的地方肆意地翻找着,实际上这个行为反倒让克洛克感到一丝丝的愚蠢。要知道,为了弱小的人类们的安全,克洛克可是刻意找了无人之地,斯考特特意用一个蹩脚的借口把一个女孩送到这种地方来难道不会引起士兵们的怀疑吗?   克洛克当然不希望让他轻易地找到,他用自己的魔法重重包裹了反噬,让其显得极度微小,方圆三米以外,估计便无法察觉。   他回到了格瑞斯的藏身之地,轻描淡写地翻找着阿什的笔记。有些魔法实在是难以用脑袋记住,将它们写在书上确实是个聪明的选择。只是他有时候会不记得自己记载了第几页,所幸时间充沛。   克洛克显然有所发现,他照着某一页的文字默念着,藏青色袍子上的冰蓝刺绣若影若现地发出光芒。保护的屏障被建立在了屋外:“在这儿等我,哪都别去。”   他独自一人来到了木屋旁的侧窗观察里面的状况。那个女孩便是自己要接走的被指引者了。不过确定要将一个女孩从自己的父亲身边夺走?他质问着脑袋里的声音,当然没得到任何的回复。女孩年纪尚小,甚至没有长出恶魔的体征——果然还是这样的女孩要可爱一些呢。克洛克一想到一幅獠牙利爪的模样,便不禁打了寒颤。女孩带着一条纯白色的丝织围巾,看上去非常爱惜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坐在一旁,眉宇间透露的好奇出卖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人类领地的那份激动的心情。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乖乖地听从自己父亲的话,只是看着。真是比福利院里面那些还没到足够年龄来服务客人的女孩们乖巧的多了——要是布莱克也能拿那么听话,自己这多年来估计能少许多麻烦。   03   人从出生起往往就在追求着一些自己所认为的美好的事物,这点每一个种族都是相同的。但是当对于某件事物的追求到达了一个极点的时候,它往往会给自己,给自己周围的存在带来痛苦,这一点思念无可避免。   魔族男性并不知道克洛克是故意放大了自己的法力才让其发现踪影。他还暗自庆幸自己对于魔法的感知能力,实际上那不及希尔以诺的一分一毫。他丢下了女儿只身离去,只是给女儿留了什么保护自己的东西。或许在他带着女儿进入人类领地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这种觉悟——可能称不上如此高深的理解程度,仅仅是个不用纠结的选择题。他的女儿不过是他用来完成将军任务的一个道具。从那个孩子诞生的那一刻起或许就已经被他憎恨着了,因为她的诞生带走了自己挚爱的妻子的生命,她们是那么的相像。无数次看到自己的女儿,对他而言不过是一遍又一遍地记起那段痛苦的过往,对妻子无尽的思念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盘踞在他的内心上,折磨着他,让他无法去面对自己的女儿。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并不重要了,熊熊火焰燃起,屋子中的女孩带着一丝悲伤和更多的了然和无助,或许在她留在这间木屋里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父亲的企图。克洛克知道魔族的火焰魔法比自己简单的温度控制魔法所燃起的火焰要可怕的多。幸好他没有直接安排格瑞斯来接走女孩。不断燃烧的木屋在这片荒野显得如此醒目,很快引起了驻守士兵的注意,他们叫唤着,组织着人马来扑灭这场不寻常的大火。   克洛克看着眼前的一切,被男人所作为作所震惊,不禁悲切地想到,他竟从未想过那个女孩是他们夫妻之间仅存的最珍贵的联系吗?在脑海的深处,他曾记得有人如此对他说过,时间会带走很多事物,被留下的会逐渐遗忘珍惜的声音、容貌,最后成为一个穿梭在无数回忆间的模糊身影,就连天族也不例外。而说这话的人像是为了验证其正确性一般早已无法在克洛克的记忆中复原出他的样子了。那份唯一的宝物被他如此简单的放弃了。多年后的他又会怎么看待如今自己的选择呢?   他愤恨地取出了袍中的书,隐去了自己的身影,尽可能的将法力逼出自己的身体,他并不会什么特别的本领,唯一拿得出手的几样依旧是温度控制这些。可即使他已经尽可能的让周围的空气到了冰点,那恶魔的火焰依旧维持极高的温度蔓延着。突破自然的力量往往总要付出一些代价,伴随着克洛克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他成功地压制了恶魔之火,那些蓝色的火焰,慢慢着停止了跳动,湛蓝的晶体反射着光芒,显得耀眼之极,而那些士兵们则是提着水桶防备着逐渐出现的克洛克。施术者的肌肤撕裂着,血从藏青色的袍子中渗出,加深了印记,隐隐约约缠绕着一丝冰蓝色的光芒,更不要说脸上和双臂的血管也悠悠地泛出相同的光芒。   这里的动静那么大,那魔族人定是早已察觉到了,然而他肯定不会就这么放弃目标。克洛克一边盘算思考着,一边喘息着,纵然是身为强大的天族人,他也难以承受这等力量的释放。自己的身份已然暴露,哪怕只是被认为是人类魔法师,也定然会被恶魔和精灵这些种族视为眼中钉一般的存在。   “逃不了一战了么?”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紧攥着双拳,超出凡人的恢复能力依旧无法完全治愈他的伤,依旧有些许鲜血顺着手臂淌下。克洛克并没有太在意颈部的伤,他相信那不会给自己带来太大的困扰,也不想要研究这般撕裂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如果说克洛克从一开始并没有起杀心,但现在那个恶魔男人可能必须得死了。   04   “马维尔。”   她只是抽泣着,望着眼前慌乱的一切,带着明显烧过痕迹的木屋,大片的冰块,还有满地昏迷的人类,这一切让她没有能力顾及克洛克的叫唤。   “马维尔!”不擅长和女孩子交流的克洛克至少不是个白痴,他知道这般语气会吓到她。可自己明明叮嘱让她等着的,现在时间紧迫,自然是没法计较这些。格瑞斯显然是被他吓着了,回过神来佯装镇定,可眼神分明清清楚楚地将自己的恐惧传递给了克洛克。   她此刻怕是发不出超过蚊虫煽动翅膀那么大的声音了:“在……”   “你留在这里,这一次,发生什么都别离开了!这些人醒了,会帮助你的,还有,照顾好那个孩子。”   “好……好的……”   他草率地翻动书页,御风的法术自己再熟悉不过了,根本不需要记载。只是他的自知之明告诉自己,若是不用些媒介,自己的这具身体恐怕无法支撑更多的法术。但实际上,比起如何寻找到那个魔族人的踪影——让他留在人类的领地始终是个祸患——他更担心那两个女孩。格瑞斯马维尔,她才十六岁!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来说,让她负担起另一个孩子的一生本身就伴随着巨大的压力,更何况,那个换算成人类年纪只有六岁的女孩,她会成为一个恶魔!克洛克并不认为刚刚重获自由格瑞斯做好了这种心理准备,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使命这么说了。尽管他并不希望如此。   “总有一天,我会给想出这条使命的人尝尝落崖虎的胆汁。”   他果然还没有离开人类的领地,他的探查能力告诉自己,克洛克用一个人类魔法师协会的代表勋章——一枚加了障眼法的硬币——骗取的驻守士兵的信任,并告诉他们现在人族的领地里有一只无法无天的恶魔,而自己身为一个魔法师正要去结局这个问题,让他们认真守护好边界,防治那个恶魔的增援通过。   实际上克洛克并不知道,那些边界驻守的士兵完全靠的是人类的边界处本身就带有着的绝对强大的魔法屏障——那可不是人类魔法师能够做到的,只有屏障的守护者许可了外族的通过,不然谁都无法进入。   他离开时随手拾取了燃烧中一些遗留的灰烬,那上面依旧留有恶魔火焰的气息,他要做的,就是顺着这寻找到“火种”。然后了结他——使命虽然从未让自己去了结那个魔族的性命,但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若是天族人的情报被一个魔族中央组织哈利路亚的人获得了,怕是会牵连整个人类领地。   克洛克随着风四处飘荡着,那已经是平时的十倍速度——他很庆幸天族人拥有足够强大的动态视力,否则这速度将会毫无意义。可无论近在咫尺的山洞,还是远方的河畔,他就连人类安置在领地边缘的垃圾站都查找了整整一分钟——若是平日路过他可是撒腿就跑。   “等一下!完了完了……”   05   那枚扁平的原石上,年轻的斯考特大口喘着粗气。他刚刚避开了魔族卫兵的追杀。这群孬种,实力在自己之下,可若不是自己短时间内不想招惹到那愚蠢的皇帝……斯考特双手握拳放在面前,他的拳头颤抖着,那是无法在他体内留置更久的愤怒。   “你怎么了?”   他抬起了头,将惊愕二字硬生生地写在了眼神之中,是谁!难道还有人在追杀自己吗!可站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个女孩子。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是这个种族的叛徒。”他这么说着,放下了自己吊着的心,完全不被对方的美貌所影响,便继续将头埋了下去。石头不算很大,但体型瘦弱的斯考特身边依旧留有不小的空档。女孩便挨着他坐下。斯考特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地向无人的那一边挪了挪。女孩笑了笑,陪着他沉默了些许时候。   她突然抬起头,望着远方的天空,“这个地方好久没人来了呢,一般都是被驱逐的人才会到这种地方来。”   “被驱逐的人”几个字显然有些触动斯考特的内心,他轻声哼了一声,但转念一想如今的魔族根本就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生存的地方,即使是被说做被驱逐又如何,摆脱了便是好事。他没有理会女孩,继续沉思着。   “天色不早了,要去我家歇歇么?”女孩站起了身,递给了他一只无暇而且美丽的手。斯考特只是将头扭向了一旁:“我看上去像是个废物到需要女孩子的帮助的人么?”   她听到这话语,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这个敏感的女孩当然看出了斯考特身上不凡的特质,她需要他,她也需要帮助他。“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被驱逐的人才会在的地方吗?”   听到这话,斯考特方才愿意抬头,四目相触的瞬间他竟被女孩眼中的温柔和泪光吸引:“不想。”他猛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不希望连累他人。   女孩笑着,重新挨着斯考特坐下,这一次他没有躲避,仅仅是因为他们俩极有可能拥有着相似的处境罢了。他向来克制着自己不去爱上任何一个美丽的姑娘,而只是一心想着推翻恶魔的迂腐政治——更多是因为他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而不能让任何一个女孩陪他冒险。   听完了女孩的故事,即使亲眼看着父亲上了断头台而不流一滴泪水只思考如何报仇的斯考特,他的脸庞却也被泪水侵蚀。那是个令人愤恨的故事,“可即便如此,我也要笑着生存下去”,女孩用这句话结尾,令斯考特暗自发誓——他必须要让这个女孩永远地笑下去,哪怕仅仅是为了她对自己那一句从未从他人口中听到过的关心,是的,这个理由,对斯考特来说,足够了。   女孩又伸出了手:“时间不早了,跟我回去休息吧。”   “嗯。”   斯考特这次终于没有迟疑,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可不知是手上那深入骨的伤口突然疼痛,还是因为看到自己手上染的血与污秽,他颤抖了。正在那手缩回主人的身侧时,她伸出手握住了。   “走吧。”      ☆、她的名字是   01   这就是所谓的家吗?真是温暖呢……斯考特接过了女孩递来的茶,尽管就连外行人都能看出那绝非什么高尚的品种,但好过自己平日里的野菜汤。女孩只是吩咐着“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可以了”,随后便一头钻入了厨房。   自己的家又是什么样子的呢……斯考特只记得自从父亲被他曾经的“朋友”送上了断头台后,自己和母亲从此便居无定所。而母亲不堪苦累去世后,家,对斯考特而言就只能是梦想和憧憬了。   那自己憧憬的家又为何物?不!不能再想下去了,浪费时间。斯考特告诫自己停止这种无意义的方法,相对的找些其他的事情来做分散下注意力吧,别再让那些无尽的回忆充斥自己的脑海了。他环顾四周,想着有什么能让自己打发时间的方法。   既然能当做自己的家,只是参观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斯考特这么想着,便站起身子。“噗嗤——”他随着声音的来源低下了头,靴子上果然还沾着不少的泥水,随便乱跑的话,定会给这屋子增添不少的污秽。他尴尬地摸了摸头,向厨房的方向问道:“这里有没有抹布啊?”女孩听闻探出一个脑袋,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禁发出清脆的笑声,等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条抹布。她笑着递给斯考特,而后转身进了厨房。   斯考特拿了抹布便在之前的椅子上坐下,仔细清理起鞋子上的污泥和地板上残留的泥土。若是以前的他,定不会这么在意是不是弄脏他人家的地板的。他知道这个女孩从邀请他的那一刻起,便在自己的心中有了完全不同的地位了。   “吃饭吧——”女孩将两碗再普通不过的清汤面摆放在了桌上,回过头看见停驻在照片前的男人,不免带着一丝被窥知真相的窘迫,她走到男人的身边,伸手将照片倒扣在橱柜上,不自然地解释道:“那个……那个就是家父啦,我刚才和你说过的。”“啊,嗯……”斯考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回答着,从那遗像前走向了饭桌。他见过黑白照片里面的那个男人——邓肯道格拉斯,第三次魔族革命的副领导人。那是一次失败的革命,这也难怪他的女儿最终独自生活在这荒郊野岭。   饥肠辘辘的斯考特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了一顿久违的晚餐,不能添更多麻烦了,他这么告诉自己,便意图离开这儿。   “那个……其实可以留下的……”   “真是的,独居的女孩子怎么也得学会保护自己吧?”   “唔……”   斯考特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陷入了回忆的深渊,过去的故事即使今天回想起来也还是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他已经忘了究竟是何等感人的故事让他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太记得那一天自己究竟是否选择了留下。但是或许就是这种不经意间的温暖让自己到现在都无法放手吧。“那家伙啊……该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个魅魔吧……”他用小臂遮住了自己双眼,呢喃般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   “喂——天族人。”“闭嘴!我在帮你求情呢!”“不必了——”   “不过啊,原来人死之前,真的会看到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呢。”   “还有,对不起,简。”   02   “呀~真是个愚蠢的错误呢二代~” 那个无论是音色还是语调都只能用轻浮来形容的声音出现在了克洛克的耳旁,他当然知道若是自己能够看见他的脸的话那一定是写满了嘲笑并且十分欠揍的画面。   克洛克运用魔法稍稍加大了身边的气流速度,令阿萨辛不得不重新组合成人型才免于被吹得支离破碎。“话说二代是什么意思啊?”“我们都是指引者啊!我当然也不介意你叫我一代!”   “我真没想到你的中二病能够坚持到上千岁,但现在——不符时宜!”他下意识地增加了自己在御风能力上分配的法力量,然而那实际上并没有任何的作用,“话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前行了片刻,克洛克却没有听见意料中的回答,他猛然停滞,“人呢?”无论是用肉眼还是对法力或者生物的感知能力,都告诉他阿萨辛已然消失不见,“无聊……”   阿萨辛说的没有错,这个错误着实蠢了一些——如此偏执的魔族人,怎会真的毫无收获便落荒而逃呢?所以绕了一大圈实际上毫无意义么……幸好自己出发前设置了屏障,否则真的无法想象这个为了达成目的连女儿都能舍弃的人会做出些什么。但克洛克多少领教了斯考特的火焰,他知道在那种紧急情况下设置的屏障定是撑不了多久。   他停止在空中,焦躁地翻动书页。冰蓝色的光芒再一次蔓延着他全身的血管。克洛克掌心朝后,一股强烈气流从中迸发,控制气流并不属于他擅长的领域,可这种距离若是用自己最引以为豪的瞬间移动能力,怕是弄巧成拙,反倒是传送到远方去了。   先前就耗费了不少的法力镇压斯考特的火焰,再加上一段时间的高速移动和不属于自己的能力的使用。克洛克意识到自己的全身又崩裂了许多创口,但是这都不是他现在需要在意的,那些女孩们的状况才是最令人的担心的。“赶上了!”后者果然如他猜想一般出现在了最初的地方。   若是阿萨辛还在一旁,他定能花费上整整一天来吐槽即使是克洛克这样节能省电的家伙也会有如此气喘吁吁的一天。不过克洛克倒是被这家伙愚弄得连耍嘴皮子的心情都没有了。杀了他?怎么会有这种使命——至少这可不是自己第二次收到类似的内容。   他悄然将自己的法力隐藏,实际上使用了大量的法力后,要隐藏比平日里反倒容易了许多。见到自己的屏障依旧生效,他才放下心来稍作休息。若是就这么贸然地冲出,倒是可能被反将一军。   真的要这么做吗?他这一次并没有直接提问脑袋里的声音,只是询问着自己。“你在犹豫什么,指引者。” 突如其来的这声音把克洛克吓得向前踉跄了两步。   “真是少见呢,这次你倒是主动回答我的问题了?”他继续追问着使命的源头,对方似乎发出了嘲笑一般的“嗤”声,在那之后便再也没有继续出现了。但即使就是这点细节,就能能让克洛克相信那一头一定是有什么人。   03   克洛克没想到斯考特竟会有如此的觉悟,莫非他从一开始……不过,这家伙怎么说也好歹是个将军之位的继承人,更何况他又没有如同自己的一般的预言能力。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按照人类和精灵族中流传的童话故事一样,那恶魔们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们与其他种族一样,仅仅是因为自然的演变而拥有了恐怖的外观,光凭这样就将他们代入传统故事,那实在是略有过分。但终究使命不得违抗,克洛克用他最基本的仁慈和最痛快的方式了解了这个男人。   他也看见过同族的人因亲手推动了战争的爆发而难以抑制颤抖的双手,只能悲伤地在空中看着这世间地狱。   但这一次不同,这是他第一次亲手终结一条生命。   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那个理智的人会有如此强大的情绪波动,这确实是一个不怎么样的体验,黏腻的血液随着兵刃刺下,沾满了双手,就连自己的袍子也不可避免的染深了一片。猩红的颜色刺痛了双眼,他知道若是不去冲洗掉,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凝固,板结,逐渐加深其颜色,最后带着浓烈的腥味留在自己的手上。   马维尔怀中那个受到惊吓而昏迷的女孩已经醒来,克洛克确信她在朦胧间看到了自己杀死了她的亲生父亲。女孩瞪大着双眼,狰狞的盯着克洛克,尽管那不过是把自己当做逃脱工具的人,但那是她的亲生父亲啊!她尖叫着想要扑向克洛克,却被一旁的马维尔死死抱住。眼泪如决堤般的洪水止不住地流满了她的脸颊,她绝望地握紧拳头,却只能在喉咙深处发出如困兽一般的嘶吼。   那把削下了斯考特的头颅的兵刃已然被克洛克重新封印回了阿什的笔记中,可他手上沾满溅射的鲜血和染下的罪孽,却再也无法收回。他面无表情地告诉自己,没有给敌人留下多余的苦痛本已经是仁慈,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他只能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欺骗着自己,说着他没有错,尽管那是一个如此显而易见的谎言。   “麻烦请您撤下法力屏障,指引者。”   一个同族人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然而心理和身体都受到打击的克洛克现在不过靠着自己顽强的意志力死撑着,同族人的出现在这个状态下都显得如此不在意,他真的太累了。不过,这个同族人也太面瘫了一点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记载者来办就好了”脑袋里的声音是这么告诉他的。   克洛克稍退一步,轻声的念着咒语——实际上他并没有选择正确的咒语。“请不要继续欺骗在下,指引者。” 被看透了呢……真无聊,不过这才是克洛克真正的目的。即使是故意戏弄对方,他的语气却依然淡然无味,甚至让人无法察觉这其中是否包含任何一丝的生气的意味。真是瘆人。   克洛克想要试着耸耸肩装作一副无奈的态度,却被满身的酸痛所制止,他盘着腿坐在地上念出正确的咒语,伴随一点冰蓝色星光从他手臂的脉搏沿着书页挥散入空气中,屏障算是被解除了。   “感谢您的帮助,指引者。”青年天族人走到女孩们的面前,他似乎想要给予她们一个让对方信任自己的微笑,但始终不得要领,只得放弃,所幸女孩们早已被所见之景惊吓得无法反抗。青年褪下了右手的手套,将其轻轻放置在马维尔怀中的恶魔女孩的眼睛上。   女孩渐渐停下了流泪,沉沉地陷入了梦境,而青年也起身端详着他手中捏着的一只玻璃瓶子。瓶中像是星尘一般闪烁着,那是女孩被取出的记忆——书上就有记载这种魔法,但无论克洛克如何练习都无法学会。   青年收起了那枚瓶子,正打算离开。“喂,记载者是吧?”是克洛克从背后叫住了他,后者虽然面色冰冷但也非常礼貌地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他,“你知不知道夫人的行踪?”   “夫人?”他肯定知道着什么,但本就冰冷的表情突然更加严肃了三分,“抱歉,无可奉告。”   “那你至少——”青年并没有继续听克洛克的问题,已经转身御风离开,克洛克一脸无奈,喃喃自语道:“知道是谁在传递使命吧。”   04   他果然来了。   我就知道那家伙一定会来。   “我的老同事,好久不见呢。”我招呼他进门以后便随意地坐在了这个房间中某个破旧不堪的板凳上——我可不会谦让这个家伙,只是我从来不介意我的居所里所有的物品都那么老旧罢了,至少这些东西都比我年轻。   “等等,”我挥手让他坐下,尽管他看上去和以前每一次来一样都是一脸的火,但怎么说还是知道哪一种姿势会比较轻松,这傲娇的混球我可真是了解,“现在你可以问了。”   “你早就猜到了吧?”阿萨辛这家伙啊,怎么总是不愿意把话简单的说明白,这可直接导致了我和他交流的每一秒都有些不自在,尽管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理由。”   “理由?”   我能看出这次我所做的事情是让他愤怒到极致了呢,可说真的,我自己又何尝乐意去负责人间生死。掌魂者——这是他们给我的称号,可更多的人却会用“死神”、“恶鬼”、“怨灵”这种词来侮辱我。为什么其他天族人无论做什么都能被尊敬呢……   我只能用一句话来解释我做的那些事情:“我没有什么理由,如果你非要的话,使命算不算。”我想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好借口,不,这甚至都不是借口。就好像龙生来就会战斗,我们天族人不正是为了完成使命而生的吗?   他走了,就如同我对他的了解一般,他也知道我不会告诉他任何事情。   如果要说我做了些什么让阿萨辛那么生气的事情的话,虽然那家伙能为任何事情和任何人翻脸,比如有人捡走了他先看到了一枚克加尔硬币之类的。但非要说的话,恐怕就是祭钟的事情让他耿耿于怀吧。   而且也是在那以后很久,才有相关的使命告诉我,那些祭钟的能力——   “让人永世不得超生。”   05   克洛克眺望着远去的同族人,但却没有打算去追,“马维尔。”他回头俯下身将仍然在瑟瑟发抖的女孩搂住,这是不会安慰人的克洛克唯一能做到的了。   “你是……天族……”   “抱歉让你看到了那么多可怕的事情。”   “那你……”   “会继续保护你们的。”   马维尔眼中的恐惧虽然没有消散,但是她却渐渐平静下来,透露出对克洛克的信任。真是个忠实的天族信徒呢,若是换成其他人可能反倒是要被吓得不轻。克洛克想着忽然笑了起来,却又因刚才的打击立刻收回了笑容。   克洛克随后交代了那枚斯考特依旧没有找到的吊坠,要在女孩成年以后才能交给她。趁着马维尔抱着的女孩仍未苏醒,他便带着斯考特的遗体传送到了魔族的某个墓地。他从斯考特身上残存的气息探寻到了他的居所,并感受到了那柄大剑是伴随他最久的伙伴,随后取走了它,将这剑立作了斯考特的墓碑。就在他妻子的墓碑旁边。他知道这并没有办法否定自己的所做过的一切,只是让自己内心的负罪感少一些罢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马维尔的身边,她已经依从克洛克的叮嘱背着女孩到了城里的一座不算奢华但也温馨的屋中,那是克洛克在遇到哈维亚以前的居所。他洗去身上的血水,用魔法清扫了屋子——尽管在这种情况下还这么做显然有些透支了,但克洛克终究还是那个怕麻烦的克洛克。   “我得暂时离开一会了,这段时间里,这个女孩也会保护你的。”   “这个……魔族……”   “她以后是你的女儿了。”   “啊……”马维尔震惊的视线在克洛克和女孩之间不断转移,但她却没有反驳。她花了一点时间消化了一下自己即将面对的事情,短暂的沉默后,她用略带颤抖的语气,轻声问道:“她有名字么?”   “塞壬。”克洛克没有丝毫迟疑,说出了脑海中显现出的第一个女孩的名字。   “很好听呢。”   “塞壬马维尔。” 他看着马维尔的眼睛,补充道。      ☆、生命之谎   01   刺鼻的烟味和女人们的哭声在空气中弥漫着,门前为逝者超度的法师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布莱克兰德尔与青木暗无身着白色丧服指引着每一位前来拜访的客人,他们的一举一动无一例外带着对死的敬意和深切的哀伤。这是克洛克住在这儿以来第二次看到这般情景,上一次是卡洛尔夫人的葬礼。   “难道!”   他抛下了使命归来后沿途买的零嘴,任凭它们与大地和尘埃相胶合,像是脱缰之马一般挤过拥挤的人群,不顾出席者的目光,飞跃进入了二楼哈维亚的房间。那儿已换上了纯白色的被枕,床头悬挂着哈维亚生前的最后一张画像,只是用黑白重新上了色,床前的香火弥散着刺激性的气味,同一张桌子上摆放着一只华丽但不显眼的黑檀盒子——哈维亚已化作花火静静地躺在了其中。   如此突如其来,震惊、恐惧、悔恨和迷惘割据了指引者颤抖着的双瞳。一声蕴含着讽刺的怒斥打断了他的沉思:“克洛克,原来你还会回来?”   他花了足足半分钟从脑海中寻觅出了面前的人的名字:“杰……杰夫……哈维亚……哈维亚他……我……”   “石臻医生说,哪怕只是早一天去治疗都有希望。”杰夫的语气将他的种种感情全部渗透了出来。他因父亲没有告诉自己他的疾病而疑惑、因父亲唯一还健在的挚友克洛克没有给予他足够的关心而愤恨、也因父亲的离开而痛苦。所有情感汇聚起来,使这个年轻的男人彻底浸在了自己的泪水之中。他双目红得令人发颤,呼吸丢了节奏,他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揍克洛克一顿发泄,却又被灭顶的悲伤打击着,难以挪动一分一毫。   克洛克知道自己无法安慰杰夫,他上前一步,想要尝试用微笑缓解气氛,却发现自己连演出一个笑容都无法做到。“喂,哈维亚莱辛,以后你小子就跟我混了,记得,叫我大哥。”“谁养活谁还说不定呢。”两人初次见面的对话仿佛发生就在昨天。   “时间对我们人类来说,真是太快了。”   几天前他是不是这么告诉自己的!那一张纸上写的又是什么……就在自己一心执行使命的时间里,到底错过了多少事情?克洛克再也无法忍受现实,他的泪水伴随着他的咆哮喷涌而出。   一个再也无人的空房间,一副栩栩如生的遗像,一支仍未烧尽的香,两个哭泣的男人。   老铁匠的离开无疑让这个看遍了世间生死的天族人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他想到了什么,猛虎出笼一般地冲进隔壁他的房间,直奔自己的储物柜而去,半祖族的游戏机、精灵族的珠宝、兽族的雕刻工艺品。不!他们都不重要!他在心中咆哮着,将一件又一件自己曾经煞费苦心收藏的宝贝们胡乱丢弃。   找到了!找到了……那初次使命中老友为自己铸造的映石眼镜,竟被自己如此随意地压在了整个箱子的最下面。映,即使是此般坚硬而且闪耀的材质,也被时间和自己的草率磨得黯淡无光。他重新戴上了那副眼镜,渴望在这屋子里寻找到哈维亚仍未消散的魂魄。   却一无所获。   02   一个多月竟在克洛克双眸的一睁一闭中过去了,但实际上这段子里他甚至没有安眠过一个夜晚。每当他闭上眼睛,与哈维亚之间的各种回忆便浮现在面前。还记得曾经赌桌上两人合作出的那一次老千;还记得铁匠铺没有生意时两人一同跳进河里摸的那条鱼;还记得杰夫六岁时两人带着各自的孩子的郊游。   那天之后克洛克没有参加哈维亚的任何仪式,从追悼会直到下葬日。他把自己关在了那间屋子里,好像躲进了一个盒子一般,不仅为了忏悔,更是因为他没有勇气去面对前来追悼的汉密尔顿一家以及当初其他伙伴们的后代。   今天也会是平淡的一天吧。克洛克想着,他有意识地无视了刚才传递到的使命,只是坐在床边默默研究着夫人很久以前送给自己的一本魔法书——细想起来,他那为数不多的朋友都已经消失在自己的面前了,一个不见踪影,一个永远安静地躺进那只盒子中。他很幸运与自己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还有另一位天族人,自那天以后就连自己的养女布莱克都没来敲过一次自己的房门,幸好身为同族人的青木暗无知道使命的重要性,她能够理解自己的——理解克洛克那本质是借口的理由。   使命什么的,即使真的抛弃,也明明无可厚非吧?   “哟,年轻人!”轻浮的声音打断了克洛克的宁静,他当然感知到了另一种魔法的存在,只是无心揭穿。   克洛克轻挥一袖,伴随着那道波动,空气中点点的红色星光被打的四散逃离,只得在片刻后汇聚成了人形。这种级别的魔法伤不到阿萨辛,他只是因为暴露了位置而有些气愤:“怎么你也和老太婆一样敏感?”   “谁?”   “啊……没什么没什么,顺口而已。”少年掩饰着,将下半张脸埋入了长袍的高领之中。   克洛克不语,只是继续默默研读着他的魔法书,刚才的波动也是碰巧看到所以现学现用罢了。他的神态与气质之中,仿佛相较平日里少了一些什么。   阿萨辛一屁股坐在了克洛克的床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能给人危机感的笑容问道:“年轻人,是不是又有新使命了?”克洛克默默地回忆了自己的人生,自己也就唯独在莫比乌斯玩弄那些姑娘们的时候用过这般笑容。“那你呢。”他用最简单的方式回答了他,在肯定的同时反问对方,只是听不出任何疑惑的语气。   “让我猜猜,你要去找一只小狐狸?”阿萨辛一只手指轻点下唇,不知是在模仿哪个姑娘,尽管他露出的可爱与自己年幼的外表并无违和,只是两个男人之间这些小动作实在毫无诱惑。   克洛克对此并不惊讶,他早已有些看出了使命的源头,只是他对此有些倦怠。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所谓的使命玩弄,一次又一次地后悔,他再也分不清那所谓的对与错。   03   我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个通缉犯。   他是我们天族的背叛者,是一个污点,我们天族的耻辱。   他作为我的前辈,这甚至让我感觉自己都有一些可怜。   可一个被天族除名的人究竟为何也会收到与我相同的使命?   这莫非……   “天黑前最好能解决。”   “年轻人,不要对长辈指手画脚!”   他佯装是被软磨硬泡得同意参与了这次的使命。只是这背后究竟是阿萨辛的回归还是其他的阴谋却无从得知。克洛克在心中不禁感谢阿萨辛是有多蠢才会傻到接受了使命,让他走出那间压抑的屋子,他排除了自己才是即将走入陷阱的猎物的可能,不愿去思考是否阿萨辛会这么对自己……   阿萨辛笑着走在了前头,住在这儿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是个怎么样的存在,也便没有惊讶他没走正门进了屋子。开门的同时他触碰到了另一只手。“哟,青木,你俩也要出门吗?”   “阿萨辛!好久不见。那个……我的一个实验品又跑丢了……所以求杰夫帮我去抓回来啦。”   同是天族人,即使平日里毫无交集也能让他们俩找到一些话题,他们互相交换了自己的使命内容便分道而行。只是分别跟随在两人身后的克洛克和杰夫,唯独一瞬间的目光接触,便再也没有更多交流了。   “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藏海吗!”少年褪下了红袍连带的帽子,看着眼前的景色,所表现出的无知和诧异不亚于刚学会说话的孩子。“这么大的人了,这都没见过?”蓝袍只是淡淡地嘲讽着,却没有带有往日里两人互打嘴炮的那番乐趣了。   “见当然见过啊,只是我没下去过而已。”   克洛克这才慵懒地摘下了帽子,说着“现在你跳下去过了”的同时,猛得在阿萨辛的背后踹了一脚。那之后他自己也跟了进去。他当然知道藏海里面的情景:曾经布莱克偷吃兽族的浆果时——兽族人可不会种植业,那些浆果只是碰巧生长在那片区域罢了——他们被一个混合着熊的基因的兽族人给一巴掌拍了进去。藏海里正如同所有有关于它的传说所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就连其他生物赖以生存的空气都没有——所幸天族和亡灵都不需要这些。   “克洛克,那是什么?”在半途中便分散成微小粒子,经过了重组轻松安稳着陆的阿萨辛呼唤着随后到达的克洛克。从法力流动来看,他似乎在刻意把自己的声音化作远方传来——但藏海里一切皆有可能,这儿虽说是真空,但又有魔法来维持气压等让人即使误入也不会立刻死亡。   尽管克洛克猜到阿萨辛大概会做什么,但还是回过了头。“我糊你一脸。”   可他只是用魔法冷静地擦拭了自己被阿萨辛糊上的一脸淤泥。“喂,年轻人,一段时间不见你怎么变得那么无趣?”任凭前辈绕着自己踱步像围观动物园的大猩猩一般,他只是希望快点解决使命。   04   和往常一样,找不到事儿做我便来到了精灵族的领地。实际上这儿是整个大陆上我造访最少的地方,自称圣洁的精灵们做了太多的虚伪,而我作为一个死去的家伙,又能解决什么呢?我能揭发想要推翻统治的大臣么,用我那已经无法发出声音的嘴还是无法触及到万物的手?   “就在前面不远了,我看到你了,过来吧。”我的脑海中不断地响起为我指路的声音,我并不算太迷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长时间不得转生的无聊,导致我那原本聪明的脑子现在出现了一些不在我意料之中的问题。   也罢,无聊的日子,或者疯掉的日子,我都得过下去,我尝试过用各种方式导致自己真正的死亡,当然没有成功了。出于一丁点儿没有被时间磨灭的好奇,我还是选择了接受这种召唤,说白了就是闲的没事干,我承认。   那个精灵身上有些不同的气质,不,我并不是觉得他有多么的帅气,倒是对他有一些恶心。那家伙身上的狡诈显然多于他的族人……   “说吧,”我试探性的走到他的身边,那儿有一颗让我能让部分与众不同的人看到的古树,显然这个精灵知道这一点,因为这根本就是精灵族刚刚重建过后唯一一颗留存的古树,“我可是很忙的,别浪费我的时间。”   “嗯……”他抿了抿嘴,做出耻笑我的表情,“死人……原来也是会讲冷笑话的?”   “既然你觉得不可笑,那我走了便是。”说走实际上有些不合适,但我确实是转过身向另一个方向漂浮着,正当我接近古树影响范围的边界时,分明感觉到了一股富含杀意的法力在我的身后涌动。现在想想我当初也许不应该害怕,但这法力的强度确实让已经死了我的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我给你一个活过来的机会,你要不要?”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交易的一层含义,我只是听出了其中的胁迫和命令。   “你哪来的自信?” 我转过头看向他,不得不说,他能看到我这一点已经是万中无一的与众不同了,但对于死亡颇有见解的我并不相信有什么事物能够反转这一点。至少那时候我依旧肯定,死亡是无法反转的定局。   “死亡是无法反转的定局?我可爱的朋友,快把你脑海里的愚蠢思想洗洗干净,我都看到了。”   “……”我相信了他,便伸手接过他递给我的指环,那上面的一颗宝石似乎对我有些排斥,伴随着我的接近渐渐地黯淡了下来。   我戴上了它,分明感受到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的地心引力和熟悉的力量。   “这指环上!”我想要抑制住自己的愤怒,但我却失败了,而当我挥起我那很久没有用来战斗的拳头时,那个精灵男子敏捷地掐住了我的脖子。若是没有那枚指环,我倒是反而不用怕他,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中了他的陷阱。   “有她的气息?”他替我说出了因为束缚而没有说下去的话,是她!是她的法力和气息!为什么!   “她……用你的话来说,死透了吧?”我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做了什么,我只知道我恨他,没有理由的恨他,我挣脱了束缚,用死亡的时候随身携带以至于一直在身上的控制器唤醒了我生前所创的战斗机械——虽然我没有自信能够坚持到它赶来的一刻。   “行了,”他轻松的挥动右手,利用精灵的魔法粉碎了可能是我最后的战斗力的控制器,“死亡是无法反转的定局,这不正是你理念?”   我不相信……   “给你两个选择,你现在用活人的方式得到了永生,而不是之前那样如同世界的旁观者一般——你可以像你生前那样研究那些糜烂的尸体,或者随便做什么,我并不对此好奇。或者……要不要考虑为我效命?”   “为你……”   他并没有理会我的反驳,继续说道:“我想你不介意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05   骗子。      ☆、替代者   01   “话说回来,暗无。”杰夫正跟随着自己的天族妻子追踪她弄丢的新生物,“你第一次遇到我爸的时候也弄丢了一只什么玩意吧。”   此刻,青木暗无正竖起耳朵仔细地聆听着这附近是否有除了他们以外的特别脚步声,连自己丈夫的问题都没听清,只是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句淡淡的“嗯”。在她听到对方的叹息声后方才明白了些什么,天真地望着他的同时又用疑问的语气“嗯”了一声。   杰夫却反倒是显得纠结了些,年轻的男人总是害怕失去自己拥有着异常美貌的伴侣,但还是选择了问出这个问题:“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答应他嫁给我这个普通的人类男人?”   “嗯嗯,这是一个说来话长的事情,等我们把那小家伙找回来了,我就把理由详细的告诉你。”   暗无一边回答,一边回过头对着自己的丈夫笑了笑,然后很快的转了回去。不过即使那笑中包含着说不尽的温暖,也无法让这个年轻男人安心下来,毕竟对方的美貌和身份都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这种脱离掌控的不安感也是难免。但他没有选择继续追究下去,无论是真心喜爱还是另有目的,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妻子,唯有信任能维持两人的感情。   他们携带的生物探测器显然是有些反应,那是半海的作品,他曾经答应帮暗无找到一个丢失的实验品,却没有做到,后来作为补偿制作了这个物品。相对于克洛克常用的也就是所有天族包括暗无自己本身拥有的生物感知能力,探测器对于目标的强度和其他各方面属性都更为敏感。这也恰好说明了这次所被发现的目标并非他们正在寻找的。   “原来是指引者们啊。”暗无随着信号的方向眺望着,随后转向杰夫问道:“他们也在这儿做使命,要去打声招呼吗?”   杰夫没有直视妻子的眼睛,他仿佛顾忌着什么,尝试转移话题:“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次弄丢的实验品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物。”   兽族的领地似乎来了些不速之客,年迈的长老在领地附近捡到了几个孩子。他们拥有着野兽的外表,人类的姿态。但是相对于融合了这世上许多动物特征的兽族人并不相同。   兽族人拥有的所谓的野兽体征,也仅仅是一些部位的变化,例如他们人类的脑袋上长着狐狸的尖耳朵亦或者麋鹿的犄角、他们的身后也会生长出动物的尾巴。可这几个孩子,他们就连面部都是野兽的模样,四肢上也长着厚重的体毛。   人们纷纷议论着,一些人认为长老捡回来的孩子属于异族,留下定然是祸害,但更多仁慈的兽族人更愿意相信这是属于他们的一部分。暗无和杰夫在某个草丛后悄然观察着这一切,他们对于兽族的领地没有其他种族那样的魔法屏障而感到幸运。   一个大胆的想法又从暗无的脑袋里浮现而出,就好比她愿意嫁到莱辛家近距离观察瑟寇的表现一般,对于自己所创造出来的新生物,她总是喜欢冒险。   “让他们留在这儿吧。”   02   他单膝跪下,以便于能够俯身接近,藏青色的袍子早已在此之前被施加了一些简单的法术,怕麻烦的克洛克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衣服上再沾染上藏海底部的淤泥。   “醒醒,这儿可不是你该睡觉的地方。”尽管克洛克也觉得荒谬,但还是尝试着唤醒那个女孩。她正躺在藏海底部的某个岩洞之中。幸运的是这儿原本的海水在被抽走之前,就已经出现了这个充满着空气的缝隙了。不过碰巧落到这儿,运气未免也太好了些——也许是挣扎着爬进来的吧,克洛克猜想着。他暂时不能直接把女孩带出去,她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撑到在这深渊之中脱身抵达地面。   这是一个混合着狐狸基因的兽族少女,从那对大耳朵和媲美毛绒玩具的尾巴就能观察出。女孩身上似乎有一些法力正在流动,非要形容的话,这法力实在太过妖媚,实在想不出是从一个女孩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或许和书本上常常提到的一样,狐狸本身就是妖媚的存在。克洛克思考着,同时驱动着一些地面上的空气流动至此,显然岩洞里的氧气含量已经不够充足。   这法力……看似属于这个女孩,但实际上更像是无形地束缚着她。幸运的是这一点也成为了女孩跌入藏海也能幸存下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阵巨大打击力形成的波动席卷而来,将藏海底部的砂石和淤泥翻卷上前,眼看就要将另一位跟随在后的指引者吞没于其中。他却在接触之瞬化作点点红色星光,在沙浪中穿梭渗透。他的对手没有就此罢手,肆意地破坏着这世界的最深处,他的杀意融入了每一粒沙尘之中,却无一例外的被阿萨辛躲开。   克洛克仅仅从空气中法力的流动便基本在脑海中模拟出了这一切,他之所以没有直接回头插手于其中,是为了以自己的身体为屏障保护岩洞中的女孩。他将阿什的笔记翻开到其中某页摆放在女孩的身旁,短暂的吟唱过后书页中迸发出冰蓝色的光芒形成了护盾还绕着女孩,他这才转过身去。   “停……”   “怎么了克洛克?你傻了?”眼前的阿萨辛显得乖巧,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克洛克执行着属于他的使命。莫非是自己的幻觉?克洛克诧异的撇了阿萨辛两三眼,带着一丝疑惑慢慢便回身,继续思考将女孩带出藏海的方式。   “你有完没完了啊!再来一万次你都不可能碰到我的!”   克洛克猛地抬起头转过身,那分明是阿萨辛的声音?可为什么眼前的阿萨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今天是怎么了,又是幻觉又是幻听的……克洛克对自己几次回头都毫无变化的场景感到了一丝别扭,不过他还是决定将精力先放在自己的使命目标上,不再搭理他所听到的声音。一来二去,腰间的书中也时不时地传来些许能量的流动。   克洛克继续观察着他的使命目标,他正在用一些简单的治疗法来保证一会能让女孩坚持到抵达地面。按照常理来说,现在的情况就已经非常乐观了。可他并没有伸出手将女孩抱回地面,反而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什么行动都没有,像是按了暂停键一般。他闭上了眼睛,像在感知着什么。   “阿萨辛,正上方。”   “年轻人,不要对长辈指手画脚!” 突然间,克洛克的身后正红色的星光快速的聚集在一起,重新构成的身体猛然向上挥出了一击勾拳,那人勾着嘴角,带着说不出的高兴,“干得不错,年轻人。”   03   今天的暖阳依旧如同往年的每一个今天一般温暖,伴随着夹杂青草气息的微风。庭院里总是那么得令人舒适。可夫人的面容却没有充分地描绘出这一切的美丽。她凝视着切仑不久前带回来的那份记忆,荧绿色的光芒在瓶中轻盈地跃动,那是不甘于被容纳其中的表现。   自己被那份约定禁足的日子已经过了许久,尽管已然习惯,但却依旧令人心生烦躁。可夫人终究是夫人,她总是明白怎么去化解这份烦躁,而不让它毁了自己内心的平静。   “今天还是用和以前一样的配方么,夫人。”艾弗瑞已经长成了一副成熟的模样,尽管从小与生俱来的那份天真和可爱仍未消逝。已经有一段日子由她负责几人的点心了。   夫人轻抿了一口茶,心中盘算着究竟要不要令女仆去院子里摘些草莓来尝尝,却还是选择了一如既往的口味:“还是做黑巧克力的那种便是了。”   艾弗瑞应了一声,便系上围裙忙碌去了。今天切仑怎么还没回来?夫人眯着眼睛思考着,却又立马睁开了。她坐在椅子上眨了眨眼睛,不由得被脑海里的想法所感染到,愉快的笑起来。多久没有“既然选择了从此开始相信这个有些愚笨的老实人,那么就不用这只眼睛一探究竟”的念头了,真是有趣啊。只是有些担心,亓鹤究竟是不是又让他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突然间空气变得沉闷,那之后大风也开始呼啸,女仆匆忙赶到院子中收回了换洗的衣服。她催促着夫人快些回到屋子里来,后者却不为所动,既然自己是不容易得病的体质,让这风侵袭片刻又有何妨。   可湿漉漉的样子总是有失礼仪,几分钟后夫人依旧是听从女仆的意见回到了屋子中,默默地抿着茶等待着切仑。往日里她可不会在意为自己买茶叶的人何时归来,毕竟他永远不会迟到。只是今天她有些话要问切仑,等不及太久。   从安塞尔那儿继承来的眼睛,让夫人更能够胜任监察者的职责,尽管这不过是半神在天族中的一个伪装罢了。她可以何时何地从任何她能想到的视角观察任何事物的发生。。却在今天早上因为好奇而选择了阿萨辛的视角,而观察到了一场许久没有见到的战斗。   是维和者,他又出现了。   天空中出现了狰狞的闪电,伴随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泄。“咚。”一声关门声响,切仑算是在被淹没之前及时赶到了夫人的屋子,可怜的老实人还是被沾上了半身的泥水。他习惯性地向屋子里的两位女士打了声招呼后便立刻一头钻入自己的屋子,在夫人的教导下他也明白带着这身污水做到餐桌边并非合理之选。   隔着房门,夫人还是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切仑,你是否知道亓鹤对维和者所下达的最新使命?”   “抱歉夫人,我不知道。”   “嗯……”   她本应该为了这个答案而失落,却不知为什么反倒显得有些满意。   04   他从腰间的扣环摘下阿什的笔记,简单的清点后发现其中竟有些许文字的排列发生了变化,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十八件被封印在其中的兵器安然无恙,那是克洛克最为珍贵的藏品。“至于你——”克洛克回过头,面对着那个表现异常的阿萨辛,随后轻声念咒,从书中握出了那只名为无神论者的拳套,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阿萨辛”的脸上,后者却甚至没有挪动一分一毫。“真的是幻觉吗……”他嘟囔着,伸出戴着拳套的手尝试触碰对方的身体,但“阿萨辛”却在将要触及之时烟消云散。看来回去以后要好好睡一觉了,克洛克告诉自己,随后冰蓝色光点在翻开的书页上绘出了法阵,他将无神论者重新封了回去。   要说起来,克洛克都已经快要记不得几时在何处哪个人告诉了他的那一件事,但那件事情却依旧刻骨铭心——十八件武器中,某一件是他的心魔,若没有信心克服,那可万万不能使用。实际上,自听说那句话以后除了使用过的无神论者和那柄斩杀了斯考特的圣光以外,克洛克便再也没有尝试过其他了。   “指引者,我想你没有必要来阻止我完成我的使命。”不远处传来了另一个声音,那一定是造成刚才阵阵波动的罪魁祸首了。显然也是个天族人。   “也没有使命告诉我不能插足你的……”克洛克的神情瞬间凝重,改口道,“请自便。”   他叹息着看着同族人的离开,在心中抱怨着刚才收到的使命。如果那一头真的有什么人的话,那个人还对刚才的同族人宠爱有加。可转瞬后他又开始后悔为何要遵循新收到的“不允许插足”的使命,自己本不是已决定不再完全遵循……看来一日为天族人,一生为天族人,对使命的百分百执行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习惯。   他忍着一丝愤恨,对身边奄奄一息但已经苏醒的女孩强挤出一丝微笑:“走吧,小可爱。”随后用自己褪下的袍子包裹着她,嘴里仿佛依旧振振有词地说着什么,抱着她来到了地面。   “我想,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出现在那种地方?”抵达了地面后,克洛克取下包裹着女孩的蓝袍,将其随手抛掷在一边,那袍子竟自己悬浮了起来。藏海内异常闷热的温度早已让自己难以忍受。实际上他并没有兴趣去知道那些多余的事情,女孩多半不过是失足跌进去罢了。但他不得不找个聊天的对象,以便于让自己的内心不要太过烦躁——出于最基本的责任心,他还是决定等阿萨辛出来,只是可惜自己已经没有进去帮忙的资格了。   女孩的狐狸耳朵微微颤动着,她已经有些力气,能让她维持着坐姿而不需要他人的支撑。她并没有在喘气,却也不回答克洛克的问题,这让他不禁怀疑这个女孩是不是不懂得人类的语言。可在自己的世界观里,兽族人从千年前以来就一直沿用这种语言了,克洛克思考着,但也不能排除有些个体学不会吧。   “小狐狸,你不会说话么?”   “什么狐狸!人家有名字,叫筱宫清叶!”正当克洛克在悬浮着的袍子的口袋中寻找吊坠的同时,女孩终于开口说话。不过“开口”似乎不太准确,克洛克明显的察觉到声音的源头并非女孩所在的位置。阿萨辛的恶作剧?不——藏海内依旧传来大量的波动,显然两人的战斗并未结束。   他故作淡定,背靠着自己悬浮着的袍子,“出来吧。”实际上他并不知道声音的主人究竟在哪。   “呀!被发现了吗~”不知何处冒出来了一个兽族女孩,同为狐狸的特征和相同美丽的容貌让克洛克大概能猜到两个女孩的关系,“小女子筱宫清叶,感谢公子救我妹妹。”   见面的瞬间,克洛克竟不知为何的仿佛感受到了久违的心跳。美丽的女孩子自己一生中见了不少,果然狐狸还是天生的诱惑?   05   “底下那些人打的可真激烈呢,指引者大人。”   “你能看破藏海?”克洛克一直以为,藏海在常人的眼中不过是一片虚无,无边无际。莫非是狐狸的眼睛构造和人类不同么,他并无心追究,便随便用了个理由糊弄了自己。   “不光如此,我还下去过呢!”“那你们姐妹俩的经历还真相似。”尽管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上克洛克担心着海里的情况——战斗的迹象越来越渺小,非要说有一方战败的话,那十有八九便是……   清叶悄然蹭到了克洛克的身侧,意图用兽族人表示亲昵的方式舔他的侧脸,“大人您看上去非常焦虑呢,不过去看看吗?”克洛克此刻无心享受少女身上的芳香,便轻推开了清叶,但表情中却没有透露丝毫厌恶的意味。   他继续盯着里面的状况,尽管身为天族人的他也无法看清藏海的每一个角落,“我没那个资格。”可女孩倒是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不知是礼貌还是习惯。筱宫知道对方不愿意接受这种兽族的礼仪,便开始舔起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肌肤如同普通女孩一般光滑,并没有野兽的毛发。   “好吧~那我帮你咯。”说罢她便纵身跃入了藏海,仿佛非常有经验的样子。克洛克先是一怔,便立刻冲向前去想要阻止。   “指引者,再次警告,不允许越位行动。”“切——”   女孩身上的疑点实在显得有些夸张。甚至他知道克洛克的身份这一点已经微不足道得可以忽视。甚至敢于只身进入藏海,根据对生命的感受,克洛克能察觉到她依旧存活而且健康。但愿底下的天族人不要伤害到她……   “哟,年轻人,你还在呢。” 耳边响起的轻浮再一次打断了克洛克的思考。他很高兴自己的同伴还活着,但更因为他带着一身淤泥从背后拥抱了他而愤怒——这让他得花上一些功夫才能清理干净了。若是个女孩子倒是说不定会被原谅。   “倒是你还活着这一点让我出乎意料。”   “哈哈哈,这次算我欠你的,多亏你给我找的救星。”   “要谢谢就谢谢那个狐狸女孩吧。没我什么事。她人呢?” 筱宫还没有出现,克洛克默默祈祷着她不要出现什么麻烦,不过应该不会如此,他不认为阿萨辛被解救出会抛弃自己的恩人。   “你就不能关心关心我的伤势吗?”   “刚才谁打你?”   “.…..”他沉默了许久,“维和者。”   “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噢~我差点忘记了某人是个判族的通缉犯。”实际上克洛克并不认得阿萨辛所说到的那个人,只是种种迹象表面那也是个天族人罢了。   “怎么会啊,我只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而已!你也知道的嘛,咱们的使命每次都无聊透顶,说不定你哪天想通了,来我这里我们一起隐居得了。”   “所以……筱宫呢?”      ☆、智械领域   01   皎洁的月光渗入了铁栅栏,照在两个身穿袍子的少年身上。其中一人攥紧了拳头,他并非在意自己目前的处境。“阿萨辛。”他开口问道,“那天那只狐狸精究竟用什么办法帮你抵御了维和者?”   他将自己袍子的连衣帽向后稍作拉扯,密闭空间里闷热的环境实在让人有些不适。尽管露出了半边侧脸,阿萨辛依旧躲避着伙伴的眼神:“我说了,我不知道,当我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你边上了。年轻人,过去的事情何必再追究。”   “阿萨辛,你以为我真的不了解你么?”是的,他知道,阿萨辛当然知道。他们都不是傻子,只是有些事情难以启齿罢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有些人不杀生而有些人不贪欲,只是阿萨辛通常把自己的底线放在自己的嘴巴上而已。   他重新将帽子扯回了原来的位置:“准备好了没有?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待太久。”   克洛克放弃了继续追问,他明白这个所谓长辈的脾气。只是那天筱宫清叶究竟如何在藏海里活了下去、究竟如何调停了两个天族人的战斗、究竟如何悄无声息地带走了自己的妹妹——又是如何偷走了那本来就该递交给她的吊坠。   那名为“欺诈”的吊坠。   “你说有没有可能,就在我说这句话之前的记忆,全部都是假的?”   阿萨辛笑笑,没有回答克洛克的问题。自从几个月前克洛克失去了一位挚友以后,他总是显得恍惚又带有些许神经质。“走吧。”一向轻浮的他现在倒是变成了成熟且负责发号施令的那一个。话音未落,阿萨辛便化作了点点红色星火,从铁栅栏的缝隙内穿梭而出,在窗外选了个落脚处冲向凝成了人形。克洛克不甘示弱,翻动着书页,一点冰蓝色星光从他的后颈穿梭经由他全身的动脉。栅栏内刺眼的光芒让已逃出的阿萨辛不得不暂时紧闭双眼,再睁开时克洛克已然出现于他的身侧。   即便是戒备最为森严,科技最为高端的半祖监狱,果然也是关不住拥有着无可匹敌的魔法的天族成员。明天早上这儿的守卫定是免不了一顿骂,可指引者们并没有打算为他们正名——毕竟对方甚至不愿意弄明白事情的真相就擅自拘留了他们,换做无私的神族恐怕都不会对此表现出乐观的态度。   较年轻的那位指引者还在碎碎念着关于上一个使命中出现的许多疑点,可那位长辈却只是继续嘲笑着那监狱的愚蠢。克洛克知道阿萨辛不过是在转移话题。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执着想要明白真相。他以前明明不是这般不畏麻烦的人。   02   “哟,老年人,你来得还真早。”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这次轮到阿萨辛受到突然袭击。   他的神色中透露了些许“为什么你也在”的意思,可话到嘴边依旧变成了:“我就猜到你小子要到了。年轻人,让长辈等太久可不好。”   最新的使命内容令两位指引者都有些反胃了,具体的要求是前往半祖的领地偷窃某样物品。对于一向重视科学专利归属权的半祖人来说,盗窃可是堪比杀人的大罪。竟要用这双天生高傲的手去做这等肮脏的勾当,真是令人不愉悦,这是克洛克收到使命后的第一反应。   即使是快要到达目标地点,克洛克的眉宇之间依旧渗透出紧张的气息。明明已经被排除出天族的阿萨辛却多次收到了使命,并且上一次就险些让他丢了性命,这恐怕并非好征兆。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的责任感,也许——   他只是不想在短短的几十年里失去两位重要的朋友。   “喂,其实你不用来的年轻人,这种简单的事情就凭我一个人也能能搞定了!”阿萨辛高昂着下巴,用着几百年前人们常常用来表示自信的拍胸脯的动作,甚至让周围的人们也显得有些尴尬。   克洛克对他轻蔑地哼了一声,示意如果他再不老老实实地排队入关,那么自己就插队前去了。他用拇指指了指身后的紫色怪物,平淡地说着:“我只是带女儿来买点特产小吃而已。”   阿萨辛看来确实没有见过瑟寇,他听到克洛克说出女儿二字的时候甚至把震惊给写在了脸上,随后便捧腹大笑。克洛克只是给了周围围观的人一个无奈的眼神,布莱克便懂事地从瑟寇的身上跳了下来,落地前顽皮地拍击了那轻浮的老指引者的脑袋又对其吐了吐舌头。阿萨辛这才明白女儿指的是谁。他俩当然见过,只是没什么交流罢了。   短暂的沉默以后,他再次开口道:“所以说,你和你女儿带着个怪物,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这一次他没有太过招摇,倒是凑到了克洛克的耳旁,只是被后者嫌弃地顶了一肘子。克洛克示意他环顾周围,果真瑟寇并非最为古怪的存在。   早些时候便听说半祖族喜欢研究并且创造怪物,若是没有亲眼一见,阿萨辛还真不敢相信那些其他种族流传的流言蜚语。会变形的机械野兽,喷火的机械方块,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机械人型——大部分被设计出了美丽的外貌,但也有一些的主人显然是审美观有些问题亦或者报复社会。   “老年人果然是老年人,你难道不知道这儿可是盛产游戏机的好地方,整个大陆找不到第二片这么棒的区域!在……”他本想将自己的经历一股脑儿灌输给阿萨辛,却不经被浮现眼前的他与哈维亚分享游戏机的乐趣的画面怔住,许多的回忆哽在了喉头。阿萨辛尽管平日里总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但并非毫无情感之人,他了解克洛克的伤痛。只是轻抚着他的后背,并没有再说太多。   03   少女褪去了伪装,化作自己原本的样子。“有人吗?”她明知故问一般敲响了那座深林之中的屋子唯一的房门,随后如同家主一般在无人应声的情况下推门而入。   屋中的女仆定是在厨房中忙活才没有听到来者的呼唤,但依旧察觉了木门推动时摩擦地面的声音,匆忙奔到门前。见到来者的身份后心中的石头方才落地,微微下蹲行了礼以后便回到厨房中忙去了。   屋主早早地沏好了茶,自己品了一口。端给客人的却是一杯清澈的液体。“果然我还是最喜欢夫人做的柠檬水了,嘻嘻~不过夫人,刚才怎么不应一声。”   “你知道我在的。”夫人像往常一样端坐着,下垂的眼角渗透出难以捉摸的睿智,微笑却让人安心,“何况这天底下又怎会有你打不开的门?柠檬水慢点儿喝,别呛着,不过你最好还是适当喝点儿茶有助于修身养性。”   少女没有听从劝阻,一口饮尽了那饮料,自己走到茶几边又倒上了一杯,不过这次倒没有着急着喝,看来是长途的奔波着实让她渴了。她嘻嘻地笑着,想要开口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斟酌了许久,夫人只是礼貌地等待着。原来是上次两人相见时后的误会让她心有余悸:“夫人夫人,上次……我误伤你的事情,你……”   她停下了话语,期待着夫人亲自接下后面的话。一向重视礼节的夫人也不想客人尴尬,顺从她的意思答了句:“我已经不介意了。”随后微微眯眼问起来者究竟有何意图。   两人交谈了起来,是有关于亓鹤最近做的那些事情。可无论他们如何寻找逻辑,也难以找到丝毫他们想要的。焦头烂额之际女仆端来了正做好的柠檬派,前些日子切仑上街采购茶叶,看到上市的柠檬,记得夫人喜欢就买了不少回来。   “塞万提斯姐姐还是和以前看起来一样年轻呢~”女仆一边为两位切割着甜品,一边为他们缓解紧张的气氛,这倒是还真有效。塞万提斯立马拽过艾弗瑞的手,口口声声说要教她长生不老的魔法,却被夫人用眼神制止了。女仆领会了主人的意思,挣脱后连忙摆着手说不必了,可塞万提斯却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执着。   一番争辩过后,夫人只得妥协允许自己的仆人在闲暇时间向塞万提斯学些小魔法来消磨时光,只是长生不老什么的属于人类的禁术,自然是不被允许了。一来夫人本身就争不过塞万提斯这个小姑娘,二来她也理解艾弗瑞对于魔法的爱慕——从小跟着自己长大,自己却不曾教导过她自己的看家本领,夫人也是有些自责了。   “这就走了?”   “嗯,时候不早了。”   那少女竟用野兽的姿态在丛林里穿梭,不出几秒钟光景便已然离开了夫人的视线。那确实是不错的运动姿态,只是未免有些太过低俗,夫人在心中不经埋怨着她。   04   “你们两个,帽子给我摘下来,像什么样子?你俩是要当贼啊?”这守门人的言语着实有些粗鲁,但尽管如此也是拥有着多个学位的博士的学历,只是克洛克他们都难以看出来罢了。   他们听从了他的命令,摘下了帽子。实际上他俩本身的肤色与半祖人并无太大差异,只是这段日子里的使命令他们奔波了许多,肤色稍稍泛黄。半祖人向来都不是对外族开放的,这守门人对他们态度粗暴也不是没有理由。   他琢磨着这几人不像他们口中所说从外学习归来的样子,一脸怀疑地来回端详着两人,问道:“你俩是不是同行的?”阿萨辛给了他一个嘲讽的眼神,随后指着后面说道:“还有个小姑娘。”   这可算是瞎猫遇到了死耗子,守门人只是简单看了看布莱克的模样,在那之后便把目光完全聚集在了瑟寇的身上,他定是把那新生物种给当作了某种新发明的机械了。不得不说,外表如此光滑但不粘腻,光是这“抛光技术”就能让这家伙眼红。他眼中的怀疑彻底被仰慕所取代,若不是职责特别,怕是已经冲到布莱克身边询问她的联系方式了。   围绕着瑟寇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定是听到了后面排队人的抱怨以及嘲笑他没见识的声音,只得握拳捂嘴咳嗽了几声,放他们通行了。半祖人智商虽高,但很多时候反倒不如其他种族的人机灵。他的注意力一旦被吸引走,竟完全不记得这帮家伙根本就不是本族人这回事儿了。   “你们年轻人,呼……呼……就不能走慢点,照顾下长辈吗?”本来几人打算前往侦查一下使命中要求他们盗窃的物品,但看来靠阿萨辛这磨磨蹭蹭一步一喘的脚步,天黑前是到达不了了。   看了看停下脚步,望着身后自称长辈却无论如何都看起来比自己年幼的红袍。他突发奇想,望着布莱克说:“女儿,那个家伙是谁?”   “诶?”布莱克自然是机灵,但也没能瞬间就反应过来克洛克的意思,只是歪打正着地说:“那个叫阿萨辛的怪人呀。”   “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遇到怪人要怎么做吗?”克洛克乘胜追击,完全不给那所谓的长辈一点颜面。或许多次的打击着实让他变得不如以前那般开朗,但谐星的本质自然是已经深入了他的骨子里。   “诶我说你俩能不能照顾……”   “不能理他!”女孩果然领会了父亲的意思,与他一唱一和着,“而且而且,他的糖里面一定有毒!”   “说对了,等会想要奖励蛋糕还是汉堡随你选。”   “好!”   05   半祖族的工业非常发达,这也间接导致了城里乌烟瘴气,我虽然不需要呼吸,但是眼睛所见确实令人不快。布莱克白皙的肤色以及她那令人羡慕的坐骑引来了不少仰慕的眼神,而我和克洛克却受够了他们的仇视。我大概明白了那些年轻人总是念叨着的鹤立鸡群是什么意思了。   有人从背后抓住我,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发出声音示意我躲进巷子里,手上显然施了法术。那是……克洛克这混球,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竟然用了他那臭名远扬的空间扭曲的招数,这我还真没什么应对的办法,顺了他的意思被拖进去便是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嘴巴从此都只能歪着笑了。   “克……”我想现在不是年轻人应该和我开玩笑的时候,他食指立在唇前,应该是告诉我不要出声吧。看着他一脸正经的模样,我竟然失去了报复他的冲动。罢了,看在他把那些鬼魂回收了的面上,这一次就……等等,那是……   “是他们吗?总感觉哪里不对。”我不得不说出我的怀疑。顺着克洛克的眼神,我看到了两个身材比我还魁梧的男人——好吧,我是说比半海还魁梧的男人。他们的身上没有渗透丝毫生物的气息,这不奇怪,显然也是机械吧。   只是他们的主人,那个身材高挑的女孩,怎么看都是个人类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半祖人。莫非我所收到的使命并不同?   巷子里还真是拥挤,勉强我们两个人横着身子贴在一起。还好我们天族人是没有心跳的,否则这扑通扑通一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俩是那种关系。我还没抱怨,这小子倒是先开始嫌弃我来了?   “别推我了,后面那堵墙还没我身体硬,你怕是要隔着我推翻了墙!”   “年轻人,不要对长辈指手画脚,还有,明明是你在推我!”   说罢我低头一看,竟真的是我的手在将他向后推去,这究竟……有时候啊,即使是长生不老的身体,也得承认自己的脑袋老了,这身体难免不听指挥。我只能笑着缓解尴尬,所幸年轻人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年轻人,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我不知道,不过你看——”他指着人群中,不知为何那女孩竟还在刚才的地方。是被什么人拦了下来吗?原来是她!布莱克?可是为什么……   我算是受够了这儿的拥挤,这次我是有意识地推了推他,尽我所能用最容易听出是抱怨的语气说:“年轻人,如果再不出去,我们怕是过了明年也偷不到那东西!”   “你们要偷什么?”冰冷的执法者的嗓音冲击着我们的耳朵,这拥挤的巷中何时出来了这么个机器人!   也许我说了不该说的,但机器人终究还是机器人,甚至不听人解释便已经将我俩抓紧了牢里。真是丢够了脸,大街上的人们纷纷议论着我们。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目光,我们不得不顺从着那执法机器进了牢房——我们可不是机械师,大庭广众之下用魔法,这可不就等于告诉全世界我不是半祖人么?   “年轻人,你在嘀咕啥呢?”      ☆、迷惘   01   养父和他的前辈又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可面前的蛋糕店才是小布莱克眼中的重中之重。他总是不知不觉把自己丢下,尽管宝石的力量将她的心智永远地禁锢在了年幼的阶段,但她还是知道他在做什么。   布莱克才不打算去找克洛克,她相信他在忙完以后会记得把自己带回家,毕竟一会消失一会出现已是常态。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会有些害怕陌生,幸运的是她好歹找到了心灵的慰藉——一家蛋糕店。   一见到有客人来,店门口的智能机器人面部一阵抽搐,之后便摆出了一个有些愚蠢的方块形笑容。布莱克紧紧盯着橱窗中展示的蛋糕,丝毫没被机器人变扭的姿态所吓到。机器人笨拙地摇响了手臂上挂着的风铃,店主便应声从帘子后探了出来。   那是个蓄着山羊胡子的胖大叔,从体型上来看他平时一定不少吃自己的作品。“哟,小姑娘,要买蛋糕么?”他见布莱克瞧瞧这个闻闻那个,一脸摇摆不定的样子,便立刻补充道:“你可以每一样都尝尝再决定哦~”   之所以他不介意布莱克品尝,是因为在这个镇子上的甜品店实在没有太多的生意。尽管他深信自己的作品非常美味,可多数的半祖人通常会为了健康而舍弃这些油腻的食物。自然是没有太多生意了,而蛋糕店主这样的肥胖体型更是在注重合理饮食的半祖人中少之又少。   女孩听到这话便兴奋地从瑟寇的身上跳下,伸出一只手指,犹豫地轻点在了一只蛋糕上,抹下了少许的奶油后乖巧地递到了自己的舌尖。浓郁的香甜转化成了浓郁的幸福感填充了女孩了神情。随后又挑着标志着店长推荐的那一只,她将手放在了那上面摆放着的一种半祖特产水果上,又抬头看了看店长的眼神,对蛋糕颇有研究的小布莱克知道那么做定会毁了蛋糕的外形,可店长依旧和蔼地点了点头,布莱克这才将它取了下来。   她没有选择继续尝更多了,因为这两只就已经让她足够满意。她询问了价格,只需要五十个克加尔,这显然不太符合半祖的物价,但或许这也与这儿的生意多少有些关系吧。   “五……十……”她一边默念着一边翻弄着自己那玩偶一样的背包。可女孩却忘了平时克洛克带她出来永远都是亲自买单的,自己身上又怎么会有钱呢?一片嫩红色瞬间占据了女孩的整个小脸。   “没有钱吗?”大叔将一只手的食指与拇指托在自己的下巴上,做出疑问的样子,但却看不出有丝毫的生气,尽管对方免费地品尝了自己的食物却不能买下其中的任何一份。   突然一只手从低下头的小布莱克身边伸出,手中攥着的是一张一百克加尔的纸币。“你?”大叔轻蔑地看着布莱克身旁的姑娘,“不,我才不要你的钱!”   那之后蛋糕店主用自己的蛋糕交换了一次研究瑟寇的机会,或许半祖人最大的魅力就在于他们对于知识的渴求要远远超出财富。尽管小布莱克起初并不愿意,可瑟寇用只属于他们俩的交流方式表示没有人能够伤到它,这次交易便愉快成交了。   02   “你没有地方去吗,小妹妹?”她察觉到刚才的孩子还跟在自己的身后,便眯眼笑着问道。或许是察觉到布莱克有些害怕,女孩立刻意识到了问题,便示意身后的两个“大汉”不用管她,自行加速回家便是了。   布莱克在短时间内确实无处可去,但促使她跟随在那个女生身后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好奇心的促使。她不知道要怎么向这个陌生人开口,她知道那个女生不会是太坏的人,因为她愿意出钱帮助一个莫不相识的孩子来缓解尴尬。但为何她的族人会对其如此的厌恶,这是小布莱克想要知道的事情。   她想了想,笨拙地递了一块蛋糕给高自己半个头的女孩,对方笑着接过后这才缓缓开口:“他们......很讨厌你吗?”   他们在路边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随意地坐了下来,延续着刚才的话题。女孩道出了自己的血统,是一向被族人排斥的混血。她的名字叫萝丝安妮塔,今天是从附近的工程学校刚刚毕业回家的日子。   天色渐渐地暗淡了下去,现在的两位指引者正在监狱里策划着他们的计划。萝丝则把暂时无处可去的布莱克带回了自己的家中。那儿简直就是整个半祖领地最偏僻的地方,甚至对比科技不发达的人族平民窟都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这仅限于屋子外面的景象罢了。布莱克虽然说不上被屋子里的科技吓到,毕竟自己的养父也曾带过他们中的许多样品回去把玩,但怎么说也算得上惊异了。   远方的灯光逐渐暗淡,明月警告着每一只聒噪的动物、亦或者仿生机械,半祖的领地重归了如同他们名字中祖先的那般安宁。唯独安妮塔家族的后院传来了异样的声音。天族人们小声讨论着盗窃计划——他们已经到了使命中提到的地方,那便再也没有别的理由去违抗使命了。空气的安静衬托出他俩,显得格外吵闹,所幸那还不足以让已然入睡的一家人醒来。   指引者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是不是天族人的天赋,那四颗眼睛在黑暗中犹如猫科动物一般闪烁着。随后便展开了早已商量好的行动。   03   “事情果然如您所料——”魔族男性恭维着他的上司,他尽量将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了一些,以免自己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容被对方察觉,“副将军。”   副将军刚享用完他的午餐,简练地擦拭完了嘴,他在思考着如何接应下属的恭维——对方的话甚至让他一头雾水。“什么事情?”他轻抿着最后剩下的美酒,那相对于总将军平日享用的自然不是同一级别,但也属于绝对的上品。   对面的那个男人这才将头抬起,他用自己最快的方式收回了神情中表现出的诧异——以及因此导致的面部扭曲。“副将军?这?”他迟疑了片刻,随后猖狂地笑了起来,“我明白了!您啊就是不想太招摇是吧!哈哈哈哈!”或许是不胜酒力,再加上副将军冷静的表现的对比,凸显出了这个男人的愚蠢。他只是继续笑着,一只手指着对方而另一只覆盖在了自己的眼镜上。过了一小阵子才有了停下来的打算,或许是因为他看到对方已经开始收拾用完午餐的桌面。   “噢!你总是那么低调,副将军!”他立起身子,帮着一块儿收拾,尽管他因为自己的高等军衔对此非常不屑,“甚至你这儿永远都见不到那么一两个佣人——如果你不介意,我家那些漂亮姑娘们你可以随时带走一……”   “我是残疾人么?”他反驳的同时推开了对方笨拙的手,“如果不是,那我就应该自己做这种事情,就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普通……”“你最好在我收拾完桌子前解释一下,你刚才说的那件事情究竟是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   “还有最后三个碟子。”   虽然有些迟钝,但并非愚蠢至极的他终于说出了他所认为副将军早已意料到的事情,却对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惊异难以理解。   “我想我们回来再清洗它们也没问题。现在,立刻——”副将军竭力控制着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他无法料到被自己推荐去执行任务的挚友竟在其中丧生,“你知道他的墓碑被立在哪儿么?或许……现在为他办追悼会还不算迟……”   对方听了这般言语,才意识到这并非是副将军的阴谋。他盘算着,想出了唯一能够安慰这位失去了友人的老男人:“至少,往好的方向去想,现在您是唯一的副将军了,不是么?至少,将军的位置,怎么说都只能属于您了。”   “道格拉斯!”对方显然是为了博取自己的喜爱,如果他做到了的话终有一天魔族的最高阶层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结果并非如他所想。“我今天可以再对你重复一次,斯考特将军是我最尊重的人,没有之一!但如果还有下次,也许你就可以问问他我的刀法是从哪里学来了!”   那个名为道格拉斯的男人被自己的上司怒火所震颤,在一旁不免尴尬的笑着,随即补救般地将自己发现这个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那个还没平息愤怒的男人。   他们来到了克洛克匆忙之中埋葬斯考特的地点,如果说之前对于挚友的死亡还抱有一丝侥幸的话,那把深深插入大地中的大剑将一切残忍的现实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的挚友终究还是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   04   他摘下了袍子的兜帽,品着没人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咖啡——最大的可能是在执行任务以前偷偷封印在书里的,克洛克不为人知的事情可多着呢。“真查完了就出来,你打算在这儿待一年么?还是说你的某个重要器官被风吹散导致无法结合?”   原本散播在周围空气中的正红色星光渐渐凝聚。“事实上,我发现了——”这半句话听起来颇为古怪,或许他的声带仍未组合完整,至少接下来就正常多了,“一件对我们来说可能不太友好的事情。”   阿萨辛开始翻找自己的衣服,克洛克开始惊讶为什么他的裤子上竟会有那么多的口袋——但他还是一无所获。“让我想想,你要相信我的记忆力,那应该在我的……”   “袍子?”“对,袍子。”阿萨辛继续翻找了起来。   “等等,阿萨辛?”“年轻人,不要对长辈……”“你的手怎么回事?被那几个大个子咬了一口?”   老一辈的指引者这才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他轻甩手臂,若是普通人定会被他支离破碎的手臂吓到。它重新化作了粉末后再次组合,只是这一次,变成了一只握着相框的手:“你知道的,我的能力并不是那么容易控制——尤其是对外物。”“那……”“不不不不要反驳我,至少我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手臂装在脑袋上,那已经——”   “我只是想问你,那是什么而已。”克洛克眉头轻挑,双手摆出了无奈的姿势。   “哦,对,当然了!我早就猜到了,而且我本来就打算给你看。”   “所以你能给我了吗?”   阿萨辛终于停下了他那让人完全提不起胃口的冷笑话,只是换在从前克洛克绝对不会那么严肃,他知道晚辈经历了什么,只是对此无能为力罢了。克洛克立刻认出了照片上的女孩,说真的,女大十八变这句话说的确实没错。   他端详着照片上的女孩,尽可能地不去想他们之间的回忆,但那依旧涌上了他的心头。“五年前你亲自送她进了那所工程学校,现在你必须得偷走她的作品?”“这真是……”“这真是个笑话!”“对,长辈,你终于对了一次。”   若克洛克不过是在她的入学方面搭了一手,这对于他漫长的一生来说着实不值一提。“我只不过是教会了她面对生活的勇气,面对那些愚蠢的种族论者。只是亲手铸就了一个天才机械师,没什么值得感谢的。”他碎碎念着,告诉自己他们俩之间实际上并没有经历过什么。   “是啊,这些都没什么了不起的,重点呢?”   “闭嘴。”克洛克立刻环顾四周,他得确保没人因为自己的动静而受到惊动,“我本来差点儿就忘记的!”“不你不可能忘记得了——”“我可以!”“你不能!”“我说了我可以我就一定——”   “好吧我承认我不能。”   “所以我们的使命怎么办?身为长辈,我得给你点历练,这次决策权归你一个人。”   “不,你只是想推卸责任。”   “无所谓啦~我们到底还偷不偷了?”   05   八十年对于一个魔族人来说不算太久,仅仅占据了他们寿命的一小半罢了,但要记得八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并算不上简单。他努力回想着,他渴望他与斯考特的过往犹如昨天一般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可他经历过战争的创伤,他做不到。   风算不上凛冽,但现在一切的不平静都能让他的怒火更为炽热,他恨不得撕碎这些喧嚣的即使根本触不可及的气流——更恨不得撕裂那个杀害了他的挚友的人。   “将军……”“你最好是想告诉我该如何举办他的追悼会,但现在我更需要的是安静。”“可是,将军……”道格拉斯手中握着一封信件,一只黑色鸦雀乖巧地站立在他的肩膀上。   “等等,你叫我什么?”   “将军,收到信件。我舅舅——前任将军他……”道格拉斯仍未说完,另一个魔族男人就已经从他手中夺走了信件,他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但即便如此,对于未知他仍然抱有一丝的希望,亦或者说是奢望。   可他终究还是猜对了。道格拉斯将军没有辞职——他走了,走在他的梦中,没有人知道这段日子里他被病魔纠缠了多久。今天本该是美好的一天,约见了下属中最有潜力的人,本打算下午一块儿去湖边,随便钓鱼或者只是散步都能让人度过一个好日子。可他现在知道了什么?一同打下江山的友人们接二连三地倒下——或许这之间隔了一些日子,但他却在同一时刻知道了一切。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怒,也不知道那其中夹杂了多少悔恨和悲痛。他跪坐在了其中一位友人的墓前,失声地将各种心情通过泪水来泄出。   “所以——将军?”   “不,道格拉斯将军并没有打算过传位给我。”   “可斯考特副将军也已经——”   “那就传给他的后代,这是规则。”   “他的独生子不是几年前就……”   “不,他还有个女儿,我要你把她带回来。”   “那您……”   “我还算有点年轻时候的力气,我得去做其他——我该做的事情。”   今天看来是不用思考晚饭的食谱了,没人会在经历过此般打击后提得起胃口。那该做些什么?回到修道院再一次地休养一下自己的身心?   不——他不需要了。   他宁可找回往日的暴脾气。      ☆、缔造者   01   面无表情的高挑男性打来一记精准的直拳,接下拳头的天族人尽管有着不错的种族优势带来的力量,但却依旧被震得连连后退。高挑男性挣脱了天族人下意识抓住自己的手,两条上臂竟开裂出一条细缝,迸发出一阵波动将自己的位置向后挪了几米。   机械义肢?难怪有着与自己匹敌的力量,克洛克冷静地分析着眼前信息的同时从腰间的书中握出了一双拳套——无神论者。他弯曲着双腿,沉下重心,有序华丽但不多余地接住了对方接下来的每一次攻击。   进攻者见自己的攻击连连无效,突然闭上了眼睛,嘴里振振有词。魔法吟唱?不对。他可是半祖人。克洛克地脑海里一瞬间否定了自己想法。   指引者此行并非为了战斗或是引起纷争而来,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摆脱麻烦的机会,回过身一把拉起一旁哭泣颤抖着的女孩,然后便不停地向前跑去,想要拉开距离。“系统覆写完成,开始执行新战略——”毫无生息的干枯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顿狂轰滥炸。克洛克立马反应了过来,内心骂了一声,有些粗鲁地将阿什的笔记拍打在女孩的身后,笔记幻出冰蓝的光芒,覆盖了女孩。随后他自己也灵巧地躲过了绝大多数的飞弹,手上戴着的无神论者更是将可能会伤害到女孩的导弹都击飞到远处。但仍旧有一发被漏了过去,克洛克来不及为此去阻挡,只能看着导弹径直向着女孩的侧身而去。一阵轰鸣过后,女孩趴伏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看上去没受什么重伤。克洛克心中的石头方才落地,转过身重新迎上了那进攻自己的人,而冷汗却早已浸透后背。   他咽了咽口水,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退去,“喂,这也太犯规了吧……”本以为那些导弹不过是储存在义肢之中的杀手锏罢了,结果那家伙此刻竟“敞开着肚皮”——不光如此,就连脑袋都掀开了一角,露出来的是冰冷的机械瞄具。   这并非指引者第一次来半祖的领地,也绝对不是这个眼界开阔的人第一次见到仿生的机械兵器,但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认为自己的对手是个活生生的半祖人。“你们的科学原来已经肮脏到这种地步了吗……”克洛克感到有些抑制不住愤怒,在天族人的眼中,拥有着“人”的体征,那可是自己的先辈神族给予的恩赐,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半祖人,居然开发着同样拥有着此般体征的兵器,简直不可饶恕。他握紧了拳头,无神论者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凝聚起自身的力量,甚至有些许化作肉眼可见的粒子弥漫在其周身。   “真是让人火大——”克洛克吼着,后腿发力直接将他送到了机械人的身前,如同疯了般胡乱地拍打拳击着机械人的身体,硬生生地将几枚发射过程中的导弹塞回了它的“肚皮”。后者红了眼,用自己的身体抓住了克洛克的一只手臂,“十……九……八……”那是自爆的信息!克洛克总算是慌乱了,用尽全身上下的招数,在短短的三秒内用另一手挥出了数十拳,但都无济于事。   那一瞬间,他分明是听见了有人在向自己道别,爆炸产生的光芒震撼了他的感知,再回过神来,自己早已躺在一片草地上,毫发无损。数十米远的天空之中,仍有花火飘散着,他感到左手臂一阵轻松,无神论者竟消失不见,右手的拳套却仍然安好。   02   “喂,年轻人,刚才明明见你喝了咖啡,怎么这样都能睡着?”阿萨辛显得一脸不耐烦,终于是叫醒了忽然倒地不醒的克洛克,“你再睡下去我都要对你用指引了!”   克洛克有些烦躁,烦躁于自己刚才深深陷入的回忆之中。这绝非普通的梦境,自己并不是会在关键时刻这般昏昏欲睡的人。他俯到阿萨辛的耳旁,悄然说了写什么。老指引者眉头一皱,随后再次化作了千千万万的红色星光,飘舞到了数公里内的每一个角落。没过多久便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阿萨辛斥责道:“我看你是傻了吧,半个埃德加我都看了一遍,哪有你说的施术者!”同时一手握拳意图按压克洛克的脑袋,但看他仍保持着一脸黑线的样子,便没有下手。   “算了算了,我们到底还偷不偷了?”他将话题重新带回了正轨,一边在脑中吐槽着自己才是平时会在使命里分心捣乱的那一位,“据我所知,你和那小姑娘还挺有交情的吧?”   克洛克点了点头,暗暗肯定了阿萨辛的说法的同时表示了使命依旧需要执行。阿萨辛口中的小姑娘正是自己在回忆之中所保护的,如果非要说的话,他俩的感情不亚于他和小布莱克之前,直到将其送到了学校后,两人才许久没有见过。   阿萨辛的粒子状态无法搬运太大的物体,克洛克还是得亲自去一趟。他在墙壁上谱写着法术的媒介,随后用自己最擅长的空间魔法探入了女孩的家。   女孩所在的学校是不允许随意出入的,每年能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便如此,独居的她的家中竟然没有显得沉重或者肮脏,显然是被打扫过了。墙壁上张贴着许许多多有些显旧的奖状,绝大多数写着萝丝安妮塔的名字,唯有角落里不起眼的一张被抹去了部分。奖杯、奖牌整齐地陈列在一旁的玻璃柜中,若是要将其全部出售,定能换取一辈子的富贵,但显然这种优秀的女孩子只要靠着学校自愿提供的补贴就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根据阿萨辛给的信息,这儿定然就是机库了——要求盗取的机械,就在其中。克洛克只是轻轻地拉扯,那有些年纪的金属锁便因无法承受的锈蚀而脱落。   “警告!入侵者!警告!入侵者!”   “可恶……”克洛克一拳砸在壁上,愤恨自己竟会愚蠢到没有想到这种最基本的防御,一个女孩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怎么是你——”   03   半海工程学院内的戒备想来森严,尤其是学生们都回家去后的假期。从冷兵器的陷阱,到高科技的镭射,应有尽有。但这些都难不倒一个可以在灵魂和实体之中随意转变的男人。   “真岐,我进来了。”纯手工的木把手因转动而发出了令人不悦的声音,门却毫无动静。来访者不愿多费口舌,便换了个形态飘进了校长室内。这儿的主人正因为对方对自己的不尊重,叼着烟一言不发。   他拖着看上去就疲惫不堪的身体,不愿再浪费力气在对方没有敲门或者直接称呼了自己的名字上,只是说道:“都根据那家伙的要求准备好了。”真岐猛啜尽了手中的最后半支烟,却因此呛着连连咳嗽了几声,这才愿意从躺椅上起来。   来者摆弄着真岐桌上放着的小玩意,颇有兴趣的样子。“送你了,先把事办完,你有的是时间研究。”真岐只是这么对应着,他们俩的关系算不上好,其实除了偶尔受人委托的合作以外,再无其他交情了。但他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对方的来历,不希望惹出任何麻烦罢了。   “嗯。”他简单的回应了一声,将刚才摆弄着的东西顺理成章般递进了自己的口袋,完全没有一个有礼貌的人应该有的自觉。随后便跟随着真岐来到了校长室的书桌前。   真岐一手按压在桌子中心的位置上,随后闭上了双眼,菖蒲色的光芒蔓延他的体表直到桌面,随之而来的是各种不同材质的齿轮之间相互摩擦咬合的碰撞声。眼前展现的,是深不见底的隧道。“走吧。”真岐说着便一跃而入。那来访者并不对此知根知底,便提高了警惕,化作了灵魂态缓缓飘落其中。   他观察着周身的墙壁,竟全部雕刻上了各种宗教的誓言,这些近年来才衍生出的信奉不存在的神的宗教,也有少许误打误撞,真研究出了不少神族来不及留给世人的信息。过了一会儿时间他才落地,将自己交给重力的真岐早已等待了许久。   “十四祭钟——”真岐稍微舒展着自己的身体,以便于接下来他能更有精神地向我介绍他引以为傲的作品——他对自己所有的作品都非常骄傲,他也确实有为此骄傲的资本,“都按照那个人的要求做了应有的雕刻,至于里面蕴含的法力,也有人来处理过了,反正我是没资格知道这是干什么的,你也不用给我介绍了。”   眼前的景象令本不尊重真岐的来访者的眼中渗出了丝毫的敬畏:“幸苦你了……”他说着走到其中一只的名字。上面雕刻着许多让人无法理解的文字,唯独显眼的便是那中间的名字——巩,随后两只分别雕刻着阿什和布莱克兰德尔。他面露一丝困惑,脑袋里的声音告诉他现在不得不离开了,显然是不希望他再继续看下去。   “或许我并不是非常服气每一条使命,但即使是个学者在人世间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也会失去原有的好奇心,我并没有继续观察这些我之后会用到的物品,甚至不想知道我怎么去用它们。”   “不过依旧有一点让我有些疑惑,这十四只祭钟似乎并不处于平行关系,倒是有一只体型要大过其他的,被立在另外十三只的中央。”   04   “怎么是你——”   克洛克回过身,立刻扑向了女孩,一手搂住她的同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布莱克,先什么都别说,等回去了我保证给你买下一整个蛋糕店。”   正当父女俩签署“保密协议”的时候,阿萨辛也解决了保安系统。他可从没研究过机械的运作,但常识告诉他只要钻进去摧毁了全部的电线,总能解决问题。   见两人搬运着机库中其中的一只“壮汉”,小布莱克在一旁显得有些着急,想说什么,但又迫于养父给予的压力而不敢开口。踌躇许久,终于在两人决定好最终的搬运姿势时上前颤着开了口:“这样……真的好吗……”   两位指引者交换了一个眼神,阿萨辛将自己搬运着的那一端放在了地上,随后化作了红色星光,小布莱克不慎吸入了些许,便立刻沉睡了过去。阿萨辛便重新化作了人形,在布莱克倒地前将她抱在怀里。通过拨动神经的方式让人陷入昏迷是阿萨辛的拿手好戏,只是会对常人留下一些后遗症,看来得麻烦一下弗洛雷斯最优秀的石大夫了。   尽管克洛克并不忍心这么对待自己的养女,但他实在不希望在这儿继续纠缠哪怕一分钟了。不知为何的,自刚到这个岛屿上,自己的脑袋就嗡嗡作响仿佛在斥责自己一般。总是背负着一种无形的压迫。他放弃了原有的搬运方式,直接将其封进了阿什的笔记之中,随后匆忙离开了。甚至没有从阿萨辛的怀里接过自己的女儿。   没人知道那之后克洛克去了哪儿,也许只是和往常一样在执行完使命后闲逛罢了,阿萨辛将女孩带去了石臻夫人那儿,开了些药方便送了回去。   “最近怎么样。”   “比你过得好。”   05   晚餐桌上,年幼的梅布尔肆意敲打着碗碟,她的父母杰夫和暗无夫妇如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一起看着一份晚报,在他们翻页之时,克洛克瞥见了头版上半祖族惨遭屠杀的事件。他紧锁眉头凝思了起来,以至于没有叉中碟中的烤肉就光把叉子递进了嘴里。   “唔。”看到克洛克咬了一口空气还顺便伤着了自己的嘴唇,暗无不禁捂着嘴嘲笑了起来,杰夫本想要关心,却对于这个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有些紧张,他舔了舔唇,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开口方式,便只是将一旁的纸巾丢给了他。   “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脑袋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但无论如何现在还不是违抗的时候。克洛克简单收拾了餐具,正披上披风,那声音却又补充道:“带上布莱克。”   “把布莱克托付给那个女孩。”   沐浴着月光,布莱克吟唱着包含着悲伤的歌曲。   月光下的另一个少女抬起头,默默注视着布莱克。   接下来克洛克的任务很简单了。   他默默地来到半祖族少女的身边。   “萝丝,好久不见。”   “克洛克……”像一只受尽委屈的流浪小猫一般,萝丝哭着扑到了□□的怀中,克洛克把主要意识交换,明显能感觉到少女说不出道不尽的不甘、委屈、孤独。身为指引者的无能为力,像无尽的深渊一样一点一点侵蚀着他。就像这一次一样,他依旧无法帮助眼前的少女。她身后跟着另一个人型机械,眼里泛着红光,对克洛克的杀意他能清晰感到——他可是偷走了自己兄弟的人,幸运的是那家伙懂得计算战斗力,暂时不敢对克洛克动手动脚。   “萝丝。”   少女仍然抽泣着,她发现了克洛克身旁的孩子。   “她……”   “以后就不孤单了。”   “诶?”   “克洛……”   “你长大了,出去走走吧,和萝丝姐姐要互相照顾……”   “爸爸!”女孩被养父的决定所震惊,她想到他们会有分开的那一天,却从未想过这一天会在这时降临,她努力憋退着眼底的雾气,企图让克洛克回心转意。可是为了避免分离的苦痛,克洛克甚至都没有直视女儿的眼睛,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在克洛克不知道的情况下,女孩早已觉醒了家族遗传的预言能力。   “该走了。” 他终结了话题,转身离去,没有听女孩不愿意让他离开的理由。   克洛克用魔法令自己的身体浮空,晚风的存在使得女孩不会跟得上他。他不知道为何使命要令他们分离,也不想知道,那背后的真相也许太过残忍。使命究竟为何,它甚至不允许克洛克询问布莱克究竟知道什么,这根本不可能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到底……   阴暗中,克洛克并没有察觉到同族人的存在。他渐渐接近着什么,随后褪去了手套,将手捂在了不知什么生物的眼前,另一手中握着一枚小玻璃瓶,将其中萤绿色的物体缓缓倾出,但保留了些许。   他将剩下的萤绿色物体随意挥洒到土地之中,随后收起了瓶子,重新戴上了手套。“这么做真的对吗,夫人……”一向面无表情的人竟流露出了一丝迷茫。      ☆、迷失的人   01   晚餐后的一家三口一齐钻进了储物间,继续执行起他们半个月前刚刚拟定的固定活动。父亲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柄撬棍,三两下便掀开了人形机械的一条手臂外壳。“梅布尔,你看,这个就是……”他向自己的女儿解说着。即使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机械拥有的人类体征和丈夫打开其表面的方式依旧让人反胃,暗无看到教学课程顺利进行又如同之前半个月的每一天一样悄悄地溜进了不对任何人包括家人开放的实验室中。   正当他们讲解到有关于关节灵敏度的调整时,储物间的某面墙壁突然发出了暗淡的冰蓝色光芒,一点星火如同画笔一般在墙上游走,随后构筑了整个庞大而又复杂的魔法阵。这对于莱辛父女来说早已司空见惯,便没有放在心上,正如他们一贯的做法。   然而他们并没有等到熟悉的脚步声,反而伴随着沉重的倒地声,杰夫分明感受到空气中弥漫起了血液的味道。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冲到了储物间的门口,伴随着滑轮和滑轨之间相接触的轻声,杰夫拉开了储物间的滑门,苍白了面庞。正红色的光芒拖拽着一具“尸体”,将其牵引到了比较平坦的地方,方才凝聚成了人形。   阿萨辛听到了杰夫的动静,转过头,顶着满是鲜血的脸硬是给莱辛父女挤出了一个笑容,这才倒了下去。   杰夫下意识挡在跟着自己出来的女儿面前,不愿让她看到如此血腥之景,却不知少女早就被这幕场景震惊到,正努力扒住门边不让自己跌坐在地上。杰夫回头看到女儿样子,心里不由得更加着急,他快步走向倒在地上的阿萨辛,想要压住伤口止血。奈何伤口实在多了些,无论怎么做都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暗……暗无!快……过来!”慌乱之中,他只得呼唤妻子的帮助。“梅布尔,快,快去叫你妈妈过来!”   本来安静祥和的屋中,此刻却传出了令人心头阵阵慌张的声音。夫妻俩急促地寻找着药品、绷带,为突如其来的伤员们包扎着。阿萨辛勉强能够微微颤抖,但克洛克缺始终没有醒来,天族人没有心跳,若不是青木暗无也在这个家中,或许杰夫已经开始准备埋葬父亲的友人。   然而,这些最基础的急救在这两个天族人所受的伤面前简直杯水车薪。暗无最先放开了为克洛克挤压着淌着血的伤口的手,“杰夫,放开吧……”,她将沾满鲜红的手搭在丈夫的手上,有些不太自信地说。他俩短暂对视,杰夫便心神意会,也停下了为阿萨辛止血。   她缓缓闭上双眼,长长地做了个深呼吸,这才从睡袍中摸出一柄法杖。那是最简单不过的法杖,没有任何的装饰,甚至带着因为很少使用而所现的暗淡。对于青木暗无而言,她虽然拥有魔法,但实际操作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不要说一上来就是由生物编制衍生的治疗魔法。她向来能感受到生命的压力,却从未想过竟会如此难熬。杰夫看到她握住法杖的手微微颤动,不由得上前握住她拿着法杖的右手,“相信自己”他说着,帮助妻子将法杖指向了阿萨辛身上最深刻的那一道伤口。   尽管暗无依旧带着一丝不自信和担忧,但还是在丈夫的鼓励下默默吟唱了起来。绯色的光芒从她的肩胛处渐渐弥漫,随后顺着手臂和法杖上的血迹凝在了杖尖。阿萨辛的伤口竟随着宛如有针线在编制一般,生长出了全新的组织,尽管血痕仍在,但肌肤却犹如新生儿那般完美。   心脏处、后脑勺、腹部……究竟是何人能将这两个天族人伤到此般地步,夫妇俩一边为他们治疗着,一边讨论着这个问题,不知不觉中,却都陷入了沉默。恍惚间,暗无猛地一怔,就连法杖都失手滑落,说巧不巧扎到了克洛克的一道伤口,让刚刚才有一丁点儿意识的天族人不禁喘了几声。   “我……抱歉!”她快速地拾起法杖,让自己的精神相对之前更加集中,迅速治好了两人肉眼可见的全部伤口,“我出去一下……”   02   “啊~”天族人拖着以前从未有过的疲惫的身子,随手拖出了桌下的椅子,发出了令人不悦的碰撞声,随后猛地坐下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后才吃起了早饭。   桌对面的杰夫正在给女儿擦着嘴巴,不免遭到了梅布尔的嫌弃,毕竟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了。看她闹的厉害,杰夫只能放下手帕,他知道这不过是在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罢了。他看了看克洛克腰腹部位受伤的地方,昨天刚换的白衬衫竟依旧染上了些许血渍,这次他没有迟疑,问道:“怎么会伤得那么重。”   克洛克停下了手中的刀叉,金属餐具和陶瓷碗碟的碰撞声消失后,屋里安静地让人心生寒意,他缓缓开口道:“嗯……我小看了让那个家伙。”   “那个叫让的——”不知是不是为了缓解这过于安静的气氛,杰夫说着同时塞着半只荷包蛋到自己的嘴里,“到底是什么来头,以前根本没听说过……”他思考了半响,补充道:“暗无也没说过。”   他没有回答,只是叹着气,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杰夫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对此本就不好奇,倒是更在意其他的事情:“阿萨辛去哪了?”   “今天一早就走了,估计又去哪儿避难了吧。”克洛克说着便察觉到自己有一丝不礼貌,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后,稍有郑重地问道:“青木呢,还是没有消息么?”他不算豪无情商的人,马上看出了对方神情中一丝不自然,知道自己问错了点,便不如将错就错,就这个话题延伸下去:“一会我就去帮你找找。”   杰夫抿了口咖啡,嘴角不经露出了一丝笑意,真是的,父亲就连最好的朋友都给自己留下了吗,他这么想着,但随后又立马思念起了快一个星期不知所踪的妻子,自从那晚她跑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想到这里他失去了笑容,内心暗暗自责,自己当时应该跟出去的。“你还是别逞能了,伤还没好就算了,但万一让又来找你麻烦怎么办,暗无不在,光靠我也没法再给你治疗了。”   “让?他还会来么……”他放下了刀叉,擦拭着嘴角的同时在心中拿捏盘算着,“那可真是正合我意。”   一旁的梅布尔看着餐桌上不断压抑的氛围,果断选择收拾完餐具离开。她倒是对母亲的失踪没有显出半点着急的样子,在她眼里身为天族人的母亲向来神通广大,根本就是不需要担心的存在。杰夫知道女儿心里母亲的形象如何,也不希望破坏这种崇拜。见朋友的女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克洛克才继续说道:“我出发了,有消息的话会回来告诉你的。”   门外,青年正做着措辞,他一手摆在门前,却迟迟无法敲下。门内的脚步声渐渐加重,他只得向后推开,在就近的树后藏着。若是被发现,那就全数招了,青年做了这般决定。可开门的人却满脸忧虑一般,径直走了百米远,也没有回头观察过一次。   03   今天的杜伦依旧如同往日的每一天一样繁华,唯一不同的是送往行云大队的报告倒是比以往多了不少。南方费耶罗突如其来的战事通知破坏了每一个人的作息表。这一次,并非大家早已习惯了南国与东国朔望之间为了地盘规划的冲突,而是关系到全部人类的,种族之间的战争。   急促的脚步声响过,身后的房门被身穿着行云军服的中年男性猛地推开,睡眼朦胧的少年这才意识到早已过了该起床的时间。“马修少校!你还要磨蹭多久?”   马修坐直了身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下意识地向对方行了一个军礼,中年人则是认真的回礼,随后继续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他。“别总是那么着急吗,老——”马修打着哈欠,推脱的同时注意到了对方表现出的认真不同于往常,“赫尔曼中将。”   “五分钟后出现在我办公室。”   没有等待马修回答,赫尔曼便快步离开了他的房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甚至没有和往常一样浪费时间于训斥早上懒散得甚至有些不像是军人的马修。“嗯……”他穿着因修身而有些难以穿戴的军装,不自觉地将眼神瞟到了一旁的通信器上——这种从半祖族那儿进口来的科技,只有足够的军衔才能分配到,通常只用作紧急内部通讯使用。   未读讯息竟多达数十条,他赶忙套上衣服,甚至用力过度导致撕开了一些边角。在内心疯狂吐槽着军服质量的同时,打开了讯息。“原来是赛琳娜啊……”他松了口气,没有查看更多的消息便随意地将通信器丢回了床上,三步并作两步冲向赫尔曼的办公室。   “报告!”马修推门,向所有人敬礼,随后习惯地拖出自己常坐的那个座位。赫尔曼咳了一声,马修先是露出了一丝不解的神情,随后对了对表,不出意外地迟到了三分钟,会议早已开始。“明白明白……”他甩着手,吊儿郎当地离开座位,独自到墙边做了二十个俯卧撑,随后靠着墙壁站着。   赫尔曼格雷的办公室,要说是他们的家族会议室都不为过,格雷家族向来都是行云组织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马修敢于在这儿如此随意,毫无一个军人该有的姿态,那便是因为这儿坐着的都是些自己的叔叔伯伯。   战前会议进行着,马修的叔叔、赫尔曼的胞弟弗兰克的烟瘾又不自觉犯了起来,可正当他掏出一支递到嘴边,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唯独马修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复大家而咳嗽了一声,弗兰克便无奈地笑笑,重新收起了烟。   会议结束,所有人都分配到了自己即将前往的前线的任务,唯独马修被留在了指挥部防守,这让容易冲动的年轻人难免心生不悦,产生了一些自己被人小看的想法。“你的剑可是我们的杀手锏,若是刚开战就让对方知根知底,我们定得不到好处。”散会后弗兰克勾着克洛克的肩膀,这么说道,一边还不忘了赶快趁着这机会抽上一支好烟。   “让别人知根知底又如何?”马修尽管有着同龄人都没有的军事才能和格斗技巧,但毕竟还是个任性的孩子,反驳着自己的叔叔,对方过去对自己宠爱有加,常常取代他的亲生父亲成为他抱怨的对象,“只要打败所有见识过的人,不就没人知道了?”   “你小子啊——”弗兰克不知何时已经点上了第二支烟,“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战争。”   04   远方的乾坤在落日下发出嘶鸣,伴随着风声竟有一丝动听。女仆收着晒过的衣服,沐浴着夕阳,她这般成熟美丽的气质定能引来不少男人的爱慕。说来这个山庄虽然称不上与世隔绝,但奈何选址选址偏僻,平日里除了切仑和某些学者外并没有别的男人来往。夫人本打算让艾弗瑞回到镇子上,去过正常的生活,但艾弗瑞却宁可一辈子呆在她的身边。夫人心里觉得不妥当,但拗不过这小姑娘,就不再提这事儿了。   收回了衣服,再去摆上餐具,随后将烤好的糕点取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她都能做得有条有序,再也看不出初来到时候那般稚嫩。   切仑也被亓鹤安排在夫人身边许久了,本来主仆二人还有些顾虑,现在看来,多一个男人——还是天族人——在身边总是方便多于麻烦的。他的性子也在渐渐变着,成了一向闲来无事的夫人和艾弗瑞之间津津乐道的话题。他们此刻正品着糕点讨论着,门却被人推开,真是说着谁谁就来了。   来者将外套挂在门后的屋子上,迟疑了些许,将手套也脱了下来,却又马上戴回。“还是对自己没信心么,切仑?”夫人亲自端着一份糕点走到他的面前,瞥了眼他的手套,随后将视线转移到与他对视的高度。   “没事。”切仑挤出了一个微笑,虽不及正常人那样,但已经自然了许多,“能力已经能用的很自如了,只是脱了手套难免会不习惯罢了。”   夫人不再说些什么,笑了笑,将他的那份糕点递了出去,便回到了座位。切仑依旧不愿与其他人一同进餐,带着糕点回了房间,过了些时候才带着餐具出来。随后洗净了自己的那份餐具,将其摆放好,才来到夫人的面前,此刻的切仑至少可以自如地收放担忧的神情,他问道:“夫人?”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么?”   “没……只是……”这语气听起来却还是有些平淡,“你不问我上次让我办的事?”   夫人轻挤眉头,表露出疑惑的样子,但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责备:“你总不可能没有按我说的办吧?”   “我……按你说的做了。”   “那就可以了,你值得我信任。”夫人微笑着,那笑容还是能感化一个焦虑的人,“你是要告诉我,结果和我们猜想的不同吧……我想,我应该能有办法……”   05   “诶,妹妹你感觉到了吗,那是不是那个家伙啊?”   “好像是他要来了呢,弟弟。”   山水环绕中,布拉德利若隐若现,龙凤胎花了千年,也依旧没争论出个谁大谁小。由三棵树包围着的一块圆形石阶上,一点蓝色星火突然展现,跳跃着,绘出了一个美丽的魔法阵。光芒瞬间扩散,再让远方的人能看清其中的时候,已然出现了一个人形。   他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捂着先前收到的伤口,“还是不行……”他轻声抱怨着,随后开始四顾张望。若是从前,光靠模拟出空气中法力的走向便能找到目标,只是这身体迟迟不肯恢复,也便不能再将力气废在这种功夫上了。   他走到龙凤胎面前,褪下了藏青色袍子的帽子,“哟,克里斯,乔伊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克洛克!”男孩愉快地回应着,女孩却一脸不悦,抱着臂将头扭开了。“怎么了妹妹,快和老朋友打招呼。”   “唔——”她嘟起了嘴吧,依旧不愿意看克洛克一眼,生气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我是姐姐,你应该先叫我的名字!”   克洛克无奈地笑了笑,他并不觉得惊讶,毕竟自己仅仅来过这儿九次,其中四次都遇到了相同的情况:“好啦,下一次来的时候,一定会先叫你的名字了!”他知道,他们俩总有一个人会因为这个问题而生气,但若是公平地不称呼任何人,反倒闹得两人都不愉快,便只能轮换着来。幸运的是乔伊斯还算吃这一套,并没有继续赌气下去。实际上,他们的脾气都算得上不错,只是孩子们太孤独吧。   守护者们为指引者开启了进入布拉德利的大门,克洛克便立刻动身,他知道持续开着大门会让孩子们非常疲惫。他一跃而入,落地时却因为之前受的伤显得有些痛苦,但都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以内。   进了布拉德利,倒是没办法再用肉眼寻找目标了,这儿说小也小,绕着走的话几小时便能走一圈,但说大也大,若是普通人进来了,定会迷失其中。克洛克屏气凝神,确保自己非常镇定以后取出书吟唱了起来,他想将自己的法力弥漫到整个布拉德利,以便于能够寻找到他要找的人。   “好像不行啊,克洛克哥哥。”   “你看上去很累,要不我们来吧?”   克洛克闭上了眼,轻声抱怨自己的身体状况,随后答应了他们,将搜寻的工作交给了龙凤胎。   “我找不到呢,妹妹。”   “我也找不到,弟弟。”      ☆、执法者   01   从费耶罗传来了传来了首战告捷的消息,人类军队成功将半祖军队逼出了位于人类领地最南方的马库斯防线。若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人类和半祖族都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同胞而战,难以分出个谁对谁错。但要说起这次宣战的原因,是因为有人偷窃了半祖产的最后一批新星最终式。   新星系列是半祖军队炙手可热的高科技□□,但唯独最终式由于过分强大的火力有违背道德,仅仅生产了两批便从此销声匿迹。政府原本对外公布他们都已经被销毁,但却私藏了其中一批。说来也怪,那本被藏在了总统级的最隐蔽金库之中作为私人收藏,怎会流传到人类手上——那定然会成为棘手的麻烦,毕竟人类的法律可没有将这种武器作为违禁品。   行云中心大楼的第六层格外热闹,那是属于格雷一家的专属活动区域。此刻正汇聚着整个家族的男女老少开办着庆功宴。上到几十年前的老功臣,下到人在学走路的孩子,都齐聚一堂,不愧是海伦最大的家族之一。   人们三三两两地汇聚着聊着天品着美食,马修的小动作却被赫尔曼看的一清二楚。“马修,你进了行云不代表能提前享受成年人的乐趣,把你的酒杯给我放下。”   “你训练他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孩子还没成年呢,难得全家聚在一块,随他去吧。”一旁的女子走来,一边搭着赫尔曼的肩膀为马修辩解着,一边调皮地向马修眨了眨眼。   马修这下是得意了,对赫尔曼摆着一个“你能拿我怎样”的姿态,一边恭维着为自己说话的女性:“您看,既然玛丽安上校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你小子,平时不见你对你妈那么礼貌。”赫尔曼在玛丽安面前逞着能,依旧表现得占据上风的样子,但实际上大家心里都知道他对妻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知是不是为了自己最喜欢的侄子解围,弗兰克立刻上前,邀请赫尔曼前去他们那一辈人聚集的地方。   赫尔曼离开后,母子俩默契地碰了下杯壁,暗红色的液体被激起了一点涟漪,而后又重新回归了平静。玛丽安轻抿一口,感叹道:“康拉德管家做的草莓特调还是那么棒呢。”   “是啊,这种美味,那固执的老家伙永远不懂。” 马修则是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原来那根本就不是酒,“我姐呢,没和你在一起吗?”“蕾切尔吗?刚才有人找她说了些什么,马上丢了酒杯跑出去了。最近她总是心不在焉的,听说上次的狙击训练得分都不如隔壁李家的一个小姑娘。诶,马修,你说她是不是有可能谈恋爱了?”   “她要是都有人能看上,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02   至今还没有妻子的任何消息,使得铁匠整天茶饭不思,就连铺子里的工作都只能交给女儿来管理。所幸莱辛家的人作为铁匠的才能倒是一辈高于一辈,使得这份祖业还能正常的运作下去。   与自己个头相差不了多少的铁砧旁,少女正望着那一柄单手剑陷入沉思。匀称的剑身,削铁如泥的剑锋,甚至还隐隐发出了些许颜色让人形容不上的光芒,她怎么也想不通这等极品竟出自于自己那颓废的父亲之手。虽说是在进行例行保养,但自己着实看不出任何一丝的瑕疵,可见剑的主人对它很是爱护。少女盯着这把剑,看得出神,甚至没察觉到身后何时站了个人。   “这是你爸爸和你爷爷唯一一次合作的作品。” 身后的人突然说道,少女听闻睁大双眼,像是对这个组合很是惊喜,“用了龙的鳞片和精灵的泪水。”他继续解释到,却没等来想想中的惊叹,不由得感叹到不愧是莱辛家的人,连这种当时几乎无人能做到的技术现今都不值得惊讶了,杰夫还真是一个好的老师。   少女望着这把承载着自己亲人技力的剑,目光逐渐深邃起来,那绝非对这把绝世宝剑的单纯喜爱,而是包含着其他更加特殊的感情。克洛克看着少女的神情,突然开口问道:“除了剑以外,这次他还给了些其他的东西让你保管吧?”克洛克这么一点,梅布尔竟在一瞬间红了脸,很明显是问到点儿了。   她下意识地一手遮着脸,原本端着的剑的那一端被跌落在铁砧上,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没、没什么。”迟钝的回答速度和支支吾吾的样子已经将她暴露,“好啦,克洛克叔!不要八卦啦!” 她拾起剑,看到那个让她慌乱的罪魁祸者正一脸狡黠的笑着,下意识的抬高了音量,想要赶快结束这个话题。   克洛克感叹于年轻人的感情是多么纯粹,以一种同时夹杂着无奈和羡慕的态度叹着气摇了摇头,随后轻舔双唇,仿佛在思考回味着什么事情。“难道是和你的新使命有什么关系吗?”梅布尔的提问打断了短暂的尴尬气氛。克洛克原本不过是无聊八卦了一番,所幸对方倒是帮自己找了个最为合适的话题。   他没有做回答反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装作觉得不适合开口所以沉默了许久。梅布尔嘟着嘴,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从兜里取出剑的主人托付自己保管的东西。   “这枚吊坠——”她先伸长双手,将吊坠举到克洛克的面前,见对方没有直接取走便又摆在自己的面前端详着,“难道也是你使命中的七枚吊坠之一?”   克洛克看了看,那确实很像这次应该交出的那一枚,至少在颜色和大小上确实颇有相似,但棱角和切割方式却不太一样。他闭着眼,不住地点头或是摇头,在心里质问自己,究竟能否这么做。   “决定了。”“诶?”“下次他来取的时候,把这一枚给他。”“使命中的……”“没错。”他说着,同时将一枚吊坠递到了梅布尔摊开的掌心之中,不得不说,尽管仔细看有所区别,但摆放在一起的两枚吊坠确实颇有相似,或许这就是吊坠和它的归属者的命中注定的缘分?   梅布尔显得有些困扰,尽管从小听着克洛克的故事长大,她明白克洛克给的那枚吊坠一定更为珍贵,而且拥有魔法,这般交换,原主人当然不亏。但这么做是不是与盗窃无差别?她盘问着自己的良心,总觉得有点无法同意。   “你很喜欢这把剑的主人吧?”   “诶——”被克洛克点到自己内心深处最重要的秘密,梅布尔的少女心化作一涌温热从她的心头漫到了脸庞,“别……别乱说嘛……”   “你就把他的那一枚吊坠当做给你的礼物好了。”克洛克说着,抖着袍子打算穿上,显然是即将出行,但在那之前,他依旧补充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不会讨厌你的。”   03   庆功宴都过去了两天,但马修还是一脸醉醺醺的样子,明明没有沾染任何的酒精,但由于他对草莓制品那几乎为零的抵抗力,此刻定是在心中暗自回味。   他刚去了趟莱辛家的铁匠铺,取回了自己的佩剑,但如同克洛克所猜测的一般,他根本忘了自己寄存的那枚吊坠。实际上,猜测与实际情况仍有些出入,与其说是忘了,倒不如说他本身就不是很在意那枚吊坠。   那是格雷家族的一种象征物,每个孩子会在二十岁或者进入行云的时候得到一枚,能力出色的马修自然是后者。可奈何马修觉得上阵带上这个饰品着实麻烦,再之他本身就不太喜欢这种闪闪发光的小玩意,便干脆给了梅布尔后就再也没有要回。   而那柄单手剑,不用剑鞘的习惯加上其本身微微渗出的光,引来了不少马修的同龄人的围观,他们纷纷认出了马修就是大家口口相传的那个没有成年就破例进入行云的年轻人。尽管也有不少人悄悄议论着家族优势、开后门一类的话题,但他们的心底也明白这不过是嫉妒,而更多的同龄人则是传递着羡慕和佩服。   马修也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突然目光定格在一个男子的身上,那人看上去十七八岁的面容,没有佩戴任何有关于军队的象征物,身材匀称而且看起来像是经过锻炼,应该就是他了,马修托了托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察觉到自己成功地被发现后,男子流露出了一丝让人难以猜透的微笑,褪下了藏青色袍子的袍子,任凭耀眼的金发在阳光下吸引众多的视线。   “嘿,哥们,我和你说个事儿吧,我保证你听了有兴趣!”他这么说着,一手揽过那男子的肩膀。正合我意,克洛克收回笑容,但仍这么想着,虽说也是想到了,不过要让使命目标主动找自己,还是第一次。   04   “被催着回到边防驻守,但甚至都不和家里人打声招呼,真的没问题吗?”   狙击部队的女兵宿舍,一个不太适合于这儿的声音响起,害得平日里在战场上从没说过一句害怕的蕾切尔都打翻了手中的水杯。来者怕她因此怪罪,便立刻掏出了一本厚重的书本,念着咒。空间犹如扭曲了一般,愣是让水和杯子一同滞在了空中,随后回到了桌面。   即便如此,这儿可不是一个男人应该来的地方,看清了来者是自己的熟人,蕾切尔依旧黑着脸将其抱起丢出了窗外。若是马修看到姐姐这般暴力而且怪力的场面,肯定又要吐槽她嫁不出去,不过说起来,蕾切尔看起来也不过是普通女孩子的那种体型,实在不像是能够将一个成年男人体型的人给丢出多米远的样子。定是那天族人又自作聪明,偷偷用了些小法术。   克洛克抱着壁,倚靠在宿舍外的墙壁,不出他所料,蕾切尔很快就穿戴整齐从宿舍正门走来。“我还以为你也要从窗户出来呢。”他依旧嬉皮笑脸地向对方打着趣,却没有摆弄出曾经擅长的轻浮微笑。“新拿到的那把枪怎么样,还顺手么?”   “新星?”蕾切尔说着,从腰间取下了那半祖产的□□,展开了它的折叠。克洛克正惊讶于她竟会在深夜的短暂外出都随身携带,对方倒是先开口给了解释:“上头吩咐一定要随身携带,绝对不能给任何人偷走的机会。”   “这玩意儿确实是个宝贝,不瞒你说,我也有一把~”他说着,翻动着书页,并没有施展任何的魔法,只是其中一页画着一把酷似新星但有些许区别的□□。蕾切尔早已在偶然之中知道了这个天族人的能力,便没有让他拿出来给自己看看。   蕾切尔显得有些不耐烦,明天可是天没亮就要起床重新回到岗位,这家伙最好别只是为了这种事情或者仅仅叙叙旧而来找自己,她想着,用着略带威胁的语气盘问对方:“来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克洛克看出对方多多少少有些不愉快,只好佯装着招出实话。   他一手轻指蕾切尔胸前所佩戴的家族吊坠,问着马修是否也有同样的一颗。“你说这个啊,马修是有一个没错,但实际上只是同一种矿产的宝石而已,每一颗都是唯一的形状。怎么?那小子根本就不重视这吊坠,难道是弄丢了?”   这么一说可是正中靶心,和蕾切尔的对话总是特别愉快,或许这就是缘分,她总能提供给自己有用的信息。“每一刻都是唯一的形状”,再加上马修“根本就不重视”,看来之前的偷梁换柱之计算不上太愚蠢。他满意地点着头,思索间竟又想了些新的鬼主意出来。   “果然,所以他的那枚有点问题……”“什么问题?”“那是一枚带魔法的吊坠……”他装作焦虑的样子。   “什么魔法?”   “它会封印使用者的能力。”   05   两人刚刚见面就宛如许久不见的兄弟一般,迅速地找到了话题以及合适的聊天地点——附近的一家小酒馆。面对种类颇多的饮品列表,就连克洛克这个自认为不食人间烟火的人都有些难以抉择,谁料到马修竟只要了份草莓蛋糕,真是与他外表不符。   实际上克洛克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顺着脑袋里的声音知道他是最符合条件的人罢了。以至于对方询问“你一定认识我吧”的时候,一丝寒意席卷了克洛克的后颈。“格雷。”他认出了少年军服上额外刺绣着的族徽标志,记得几十年前自己打牌的伙伴里也有一个出自这个大家庭。   “别那么拘束,叫我马修就成了~”没想到他还真没有计较什么,只是继续套着近乎,仿佛有什么事情要求着克洛克来办。他们短暂地停下话题,在此期间,马修三两下地解决了自己的蛋糕,随后迫不及待地开始新的话题:“我说,你有没有想过要当个军人。”   克洛克很是不解,什么时候行云这等庞大而且颇受欢迎的组织也会下达在民间寻找新人的任务。他更是早已听说过格雷家这一代的男孩是个节能主义者,甚至连佩剑的名字都只是“剑”,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快于常人的思考过后,他迅速反应,只是简单的问着:“行云?”可对方却连连摇头,一边还不忘着叉子上剩余的美食。   马修还未开口诉说他真正的目的,倒是有两个军人模样的大汉招摇着走入酒馆,看似要寻找什么人。这一幕对于克洛克来说简直似曾相识,莫非又要上演不久前与那个精灵交接时候的闹剧?   军人大汉果然是在寻找马修,但并非是之前遇到的精灵军人那样,一言不合就在酒馆里闹起脾气。他们显然是有什么任务需要交代,找到了马修后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马修显然也没有太过在意,应对着,说自己知道了,就马上挥着手让他们别打扰自己“喝酒”的兴致。   “真是麻烦,明明是假期还要打扰我。”他目送着汇报完事情离开的军人,不禁做了个鬼脸,“回到正题,你有没有兴趣来我的始祖鸟?”   “始祖——”“那是我本来想要问你的事情,不过经过刚才几分钟的观察,还是算了吧。”他打断着克洛克,一边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放在吧台上,便转身离去。   “后会有期,天族人~”      ☆、龙的尊严   01   斐涅瑟姆大陆上,绝大部分的区域都联结一体,即使是有所分离,也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唯有伊格纳缇伍兹独树一帜,是漂浮在空中的岛屿。它的整体比较破碎,几乎每一块都有它专属的主人。高空虽然氧气稀薄,但是其空气成分对于龙来说可正是恰到好处,由于远离科技带来的污染,远比地面上让人舒服得多。   一条灰白色老龙正随着今天的打猎队回归,为自己的家庭带回了几只水牛。尽管在龙族有一种特别的说法,吃那些食肉动物才能有健壮的身体,但龙族身为拥有智慧的种族,自然知道平衡生物链的重要性,也便会抓捕一些食草动物。   年轻的公龙心不在焉地吞咽了几口,想要立马离开属于他们一家的浮空巨石。老龙低吟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吸引了儿子回头的目光,随后才开始了交流。因为龙族的发声能力比较落后,只能表达一些简单的词语。想要表达完整的意思,总得加上一些肢体或者眼神的表达。也就是说,他们的交流必须要在面对面的情况下才能进行。老龙嘶吼着同时加快挥舞翅膀,意在问儿子要上哪儿去。但对方却不予回答,只是重新回过头,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老龙显得有些不愉悦,这小儿子不知从何开始,就变得如此叛逆,龙族崇尚自由的同时,也没有放弃集体意识,所以他也没有打算在儿子仍未成年之时就放他单独生活。奈何自己不懂年轻龙的心思,又不知道如何沟通,总是一次次只能看着儿子不知去向何处的背影。   伴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龙吟,烈焰席卷了整个角斗场的天空——在这片根本没有大地的区域。巨大的火焰宛如一朵彼岸花般绽放着,热浪不经推开了附近的浮石,过了些时候它们才慢慢回到原位。   “老家伙,这就是你全部的本事了么?”白色巨龙的语气中充满着幼稚的轻蔑,显然是没有把自己的对手放在眼里。尽管如此,他确实轻松地避开了对方的吐息,“看来,今天你的位置,就要拱手相让于我了!”   龙王没有理会年轻龙的挑衅,他深知龙族的规则,能够轻易躲避自己一击龙息的对手显然资格站在这个擂台上,但他并没有这么早就此让出自己宝座的打算。   他短暂着地,随后迅速后腿蹬地,强大的反作用力轻松地将其送到了年轻白龙的面前。随后,龙王用自己硕大的双翼包裹住对方的双翼,不足一瞬时间,竟用冰将两条龙死死地固定在了一块。他悄然一笑,又是一阵巨大的吐息,却硬生生地从自己的口边咽了回去,他不希望自己过于强大的实力伤到了这个潜力无限但尚未成熟的孩子,便只是用自己强有力的双臂将其挥到了角斗场的边缘。   龙王轻叹一口气,这孩子距离上次挑战的进步还是太少了,然而族里像他这么有登顶欲望的龙又不多,自己可不知何时才能安安心心地退休。他挥舞左翼,改变了自己面对的方向:“今天就到这儿吧。”随后加速离开。   “还没结束!”年轻的白龙仍未罢休,学着老龙刚才的姿势冲了上前,“得手——”他嘶吼着的言语还未让人听出个意思,老龙王在空中迅速旋转,强劲的翅膀直接将从后偷袭而来的年轻龙又一次拍打回了地面。   “可恶……”   龙王这一次离开的颇为迅速,他不希望再被纠缠下去了,这孩子目前的实力确实尚未到达能够登顶龙族的地步。可经过了这第十六次挑战,年轻的挑战者依旧觉得并不服气。在龙族中,体表的颜色代表着自己的力量,白龙拥有着强大的风魔法。而颜色越混乱,能够使用的能力越多,却相对的,无论在每一种能力上都要弱上不少。这老龙王听说是历代中唯一一条非纯色龙,他究竟是如何达到这等实力。   02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克洛克打着哈欠,一边在心里抱怨着即将到来的新工作。   “我这老骨头早晚要开不起玩笑。”他将桌上冷掉的咖啡一口气倒进了自己的嘴里,费力地眨着眼,让自己从不足的睡眠中快速恢复过来,所幸自己是个天族人,否则早就被各方面的压力打垮。他熟练地穿上自己的藏青色袍子,随后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是不是和人类生活得太久,就连体能都被同化了。   所谓的麻烦,是最近接二连三的失踪事件,杰夫终于按耐不住思念妻子的心,只留了张字条便离开了。幸亏梅布尔坚强,虽然常常彻夜难眠,或是挂着泪痕,但从来没有在克洛克面前抱怨过什么。克洛克为女孩准备好了几天的食物,便外出寻找杰夫夫妇,却一无所获只好回去照顾他们留下的孩子。   伴随着开门的咯吱声,一个轻浮而且熟悉的声音又在克洛克的耳后响起:“哟,年轻人,起得挺早啊~”少年外表的红袍老头又不经允许地走了进来,仿佛把这儿当做了自己的家。   “出去。”克洛克轻描淡写着对他下达了命令,尽管他早就习惯了阿萨辛的胡搅蛮缠,但依旧得表现出厌恶的样子——这高傲恐怕是他再多活两万年都无法改掉的毛病。   “年轻人,不要对长辈指手画脚~”   两人一如往常地争执了起来,若是头两次,梅布尔定听到声响探出半个脑袋来观察,现在显然也已经习惯,更可能沉沦在父母双双失踪的悲痛之中而无心面对这多余的琐事。只是自认识了马修之后,他便以兄弟之间互相扶持为由,安排了些许始祖鸟成员保卫着莱辛一家,阿萨辛能够不闹出半点麻烦就进来,定是又使用了魔法。   “咳……”摘去红袍连带的帽子的同时,阿萨辛清了清嗓子,收回了那令人心生担忧的笑容,显得异常郑重:“我们先说说正经事,你应该听说了吧?”他甚至放低了自己的声音,这反倒是让在场的其他人的安全感有些降低。   克洛克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这件事情确实让他以至于整个天族颇受困扰,更多的是不解:“所以让……维和者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你也知道了啊!”果然阿萨辛毕竟还是阿萨辛,正经不了几秒又重拾了本性,“没想到你的感知能力居然和我在一个水平!”   “你就不能给我长点心?长辈!”最后两个字显得格外有力,随说出口的是长辈二字,倒像是喝斥犯了错的孩童,“我已经尽我所能保护你这个背叛者了,你居然能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在这么下去,我俩的情谊也该用尽了!”   不出阿萨辛所料,即使是与自己背负着相同指责的晚辈,即便两人有着深厚的友谊,他却也如同那些无知的族人一样,将同伴的死亡归到自己的脑袋上。“连你也这样。”他低下头,将下半脸埋在了领口之中,失落感从语气中完全地被人所感受到。   “不然还……”   “就凭我?”   话说到了点子上,克洛克愣得一怔,再也无话可说。“再见了……”红袍少年离开了莱辛家的房子,他顺手带上了门,以前从未这么做过。克洛克也许没有听到他最后嘟哝着的“朋友”二字,也没有打算追上前去询问真相。   天族啊,真是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   03   原本为了缓解心头的郁闷而在那熟悉的人造湖边散步,奈何眼前浮现的确是当年与哈维亚一同在那儿偷偷捕捉别人放养的鱼苗的场景,想到甚至来不及告别的老友,一阵温热侵袭了克洛克的眼角。脑中那熟悉的令人烦恼的声音又响得不是时候,却又正好帮助他转移了注意力。便加快了步伐,往家中走去做些准备。   克洛克原想去找筱宫清叶,让她利用那欺诈吊坠的力量,去为阿萨辛掩盖真相——即使阿萨辛并非背后的真凶,这么做至少能帮他避开风头,待查明了真相后再做决定。只是那片刻的和平,最终还是被打破了么?人族的南部在不久前爆发了战争,这么想来,那挂着维和者名号的天族人,到底有什么意义?没想到,愈发加快的脚步倒是让他的思绪也逐渐加快,甚至有些疲惫了起来。   “爸爸!”“克洛克!”   绝大多数的男人都不会介意这种待遇,刚入家门便有两个女孩扑入怀中。克洛克甚至不用感知女儿的思维就能感受到她重逢的喜悦。只是上次女儿究竟为何而哭泣,他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   “你们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们还在外面游玩呢。” 他和女孩们寒暄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自责自己对他们的关心尚未到位。   “克洛克!上次的事情,我原谅你了哦!” 半祖族女孩笑起来的样子格外机灵,克洛克能猜到她是发现了自己正是盗窃了她的作品的贼,毕竟要瞒过一个被半祖族人都称作天才的女孩,难度堪比与海底捞针。   随后萝丝显得有些失落:“不过还好你帮我解决掉了他们中的一个,那根本就是失败的作品……”实际上他们并不是什么失败作,那对机械的精巧程度对于一些工匠来说是努力一辈子也不可能完成的作品,只是没有被偷走的那一只给她惹了不少的麻烦。   “爸——克!洛!克!” 布莱克见自己久违的养父竟然只有和自己的伙伴聊着,生气了蹦到她的坐骑兼宠物瑟寇身上并利用高度优势锤了克洛克的脑袋。   “好啦布莱克,我不是故意把你丢在一边的,好久不见,要不要我请你们吃顿大餐?”一时间愉快的气氛甚至让他忘却了仍未完成的使命。   “好!”“不行!”   “我们找你有更麻烦的事情,还不能去吃!” 克洛克有些惊讶自己的吃货女儿竟然在吃这一方面选择了妥协,尽管她混乱的语序证明了内心的纠结,但语气倒是非常坚定。   “我的族人他们……”萝丝看了布莱克一眼有些纠结的样子,她的手紧紧拽住自己的裙子,迟疑地说,“他们似乎要对人族用很强大的武器……”   如果克洛克是个半祖,他一定会为此高兴——为了即将被扩张的土地,在他的世界观里人族可不是半祖的对手。但显然萝丝的过往让她并不会有这种想法——她恨自己的族人。   04   他将女孩们留在了屋里,打算回来的时候再去找马修商量他们刚才提到的事情。正巧,也让孤独的梅布尔有了个伴,在窗外观察到女孩们相处愉快后,克洛克才放心地离开。   “莫比乌斯……真是变化很大呢……”他打量着这幢大楼,看上去又重新翻修了一遍,童话风的墙表反射着些许光芒。克洛克内心的愧疚感依旧在提升,显然他这段日子对他的每一个被指引者的关注都并不太充足。   “老鸨!叫你们这里所有姓马维尔的姑娘出来!” 尽管许久没来,他依旧习惯这么寻找她们——当年他离开了马维尔母女后,留下了很大一笔钱,换算成如今的货币少说也得有上万个诺加尔。他曾以为马维尔会和其他的女孩一样,得到了这样一笔可观的资本后便离开这儿潇洒的过日子,她却用这些钱买下了那所变为妓院的孤儿院。不过在克洛克看来,转变绝不是一时的。   一位穿着整洁的女士来迎接了他,用不满的语气回答道:“先生,我是这儿的护士长,如果您是来寻找这儿十几年前的服务的呢,那么麻烦另寻高就,我们是正经孤儿院。”克洛克听闻不由得高兴,看来马维尔的梦想还是得到了实现,她重建了父亲花了毕生精力经营的孤儿院。但这个女士似乎误会了自己,克洛克连忙解释道自己的身份,尽管天族身份保密,这儿的工作人员多多少少听说过院长还有一位恩人。幸亏对方是有教养之人,没有将麻烦扩大。   她将克洛克引路到一个装修精巧的办公室门口,“院长,就是这位先生找你。”随后便回到了工作岗位。   这位年过半百的慈祥老人便是他们口中的院长,可她似乎并不是自己当年遇到的那个女孩,克洛克上下打量着,倒是能看出来许多相似点。   “爱丽丝马维尔。” 女士礼貌的伸出了苍老但依旧纤细的手,克洛克也简单的握手回应。他同对待护士长一般再次介绍了自己,对面的女子在听说了他的名字后带着些难以掩饰的激动——满头白发的老人想是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一般,站起又坐下,最后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会心地笑起来。   短暂的交谈后,克洛克得知爱丽丝是当年那位来不及问名字的马维尔女士的亲身女儿——不过对于这一点他并不惊讶甚至早就猜到。上一次他来探望马维尔母女时爱丽丝还是塞壬的玩伴,如今她已经两鬓苍苍,她的姐妹却刚刚成年——魔族的寿命是人类的三倍之久。   而她的母亲,早就在完成了梦想后安静的前往了天国,和老莱辛一样。有些老朋友的离开总会让天族人感到一些无力回天的无助感。克洛克没有问爱丽丝她的父亲是谁,因为他探望过多次却从未见过那个神秘的男人,不过此刻他应该在天国陪伴马维尔吧。根据克洛克当年的交代,现在塞壬应该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反噬。可根据爱丽丝所说,她的姐姐似乎在前几年过得非常令人怜惜,她又不止一次遭遇了背叛……   05   年长的母龙无意太过挽留自己的儿子,相比他的父亲,他的母亲更认为年轻龙应当自己外出历练,而并非成日在家无所事事,相比老实的大儿子,这个有着冒险精神和挑战精神的二儿子更受她的喜爱。“路上小心,巩!”她只是这么道别着,没有再说更多。   龙族很多规矩都于人类西北两国的学校甚是相似,智慧不算什么,你若是能打,就能成为万人敬仰的头儿。而这条叫做巩的白龙,先天的血统优势加上从小争强好胜的锻炼,早就让他成为了同龄龙之中的领头者。   可他并非享受受人崇拜的目光,仅仅是喜欢战斗罢了。不光是同龄龙,就连自己的哥哥姐姐和他们的伙伴们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巩曾经因此得意了一些日子,但挑战龙王屡屡失败,还是给了他不少的打击。   这次外出可并非赌气,他早就期待着这一天,哥哥姐姐们都经过了历练回来,尽管依旧不敌于他——或许是不愿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太重——但确实有了不少的提升。巩在心里跟自己打赌,自己回来后可一定不只是简单的变强那么简单。   “我可是期待着,你小子回来把我从这位置上踢下去!”   “那是必须——”巩向着最后一条熟悉的龙道别,“这可是我作为龙的尊严!”      ☆、反噬与欺诈   01   安静了许久的院子不寻常地闹腾了起来,夫人感受到来客的气息,不得以放下手中仍未阅览完的书籍。实际上那些书的内容她早已烂熟于心,奈何这单调乏味的生活却仍让人看不到终点。   她唤艾弗瑞先招待着,井井有条地将书本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才走出了储物间。储物间有着重重铁索,但她却还是用魔法在那上面绘制了些许封印,才安心离开。   “是塞万提斯来了吗?”在为数不多的来客之中,她只能想出这一位能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来,可到了会客厅中,才发现是一对兽族姐妹,“克洛克的使徒?”   来者正是筱宫家的姐妹,看上去年长的那一个正活奔乱跳地给女仆讲着有趣的故事,倒是年幼的那个沉默寡言,神情中缺少了些同龄人应该有的天真。夫人见过不少这样的孩子,这片大陆向来不安宁,跟不要说自己在其中的角色,她不是唯一一个因此受到过伤害的孩子。   “夫人!”清叶见到夫人终于下了楼,欢快地打着招呼。对方还以礼貌的点头。清叶轻眨单眼,做出调皮的样子,夫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但却什么都没有问。她吩咐着艾弗瑞回去忙就行,独自招待起了女孩们。   从短暂的交谈中,夫人得知清叶此行,是为了将自己的妹妹筱宫芽衣寄托于她的家中。夫人对此并不惊讶,自己在被禁足前的行为足以让听说过的人对自己报以一定的信任,而女孩不能回家,那背后一定有足够有说服力的原因。或许是因为战争,或许是因为自然灾害,远在兽族领地究竟发生了什么,夫人若是想知道,安塞尔的眼睛自然会让她知道。   清叶交代完女孩的生活起居,她对自己妹妹的了解实在是清晰得有些过分,随后便起身要离开。“是要去克洛克那儿吗?”“让他自己来找我咯~”“他可没有我这样的寻找能力。”   艾弗瑞端来了刚做好的柠檬蛋糕,递到了两人面前。期待着这能让芽衣稍微开心一点,夫人并不了解这个孩子的故事,但是出于责任心,她希望能够得知些什么,这样才能更好地照顾她,若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反倒又可能无形之中伤到她的内心。要说安塞尔的右眼,它确实有能力随时观测自己想看到的一切,但没有人会把这个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的故事写作书本,即使是神也无法看到过去。   夫人只是取了手帕为女孩擦拭着将要使用的餐具,心里盘算着究竟要如何开口,身侧却传来了隐隐的哭泣声。   “都死了……”女孩像是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奔溃的情绪,哭了起来,夫人松了口气却就此开口,她有点强势地挽过女孩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任凭她的眼泪侵袭自己的衣服。她安抚着女孩,尽管夫人从未有过女儿,却依旧表现出母亲一般的温暖。艾弗瑞望着面前并非母女的两人,眼前浮现着自己当年遇到夫人的情景,不经也有了一丝混杂着感动和悲伤的情绪。她察觉到自己即将满溢出来的情绪,下意识地离开,继续打理家务去了。   不一会儿,长途的奔波和刚才情感的爆发使得芽衣累得昏睡过去,夫人为她简单地检查,确保了她身体没有大碍后就将其送到了原先空余出来的一间卧室内。至于她的故事,自己终会知道的。   02   “看来进展不太顺利啊,年轻人。”   克洛克并不打算与他多费口舌,在这个家伙身上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他握双拳蓄起力,向自己的右后方挥舞。老一辈的指引者随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轰击得烟消云散,而后重新凝聚了起来。   他挥挥袖子,将刚才分解时沾染上的尘土拍散。随后扶了扶自己的下巴,确保它没有克洛克粗鲁地打歪,才继续说道:“这次的使命,我挺有兴趣的啦~”   克洛克原本没有打算理会这个根本就是把使命当做儿戏的家伙,但还是下意识回答道:“我也挺好奇的,那两个家伙混到一块去会发生什么。” 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继续说道,“话说我自己去就行了,我可不希望某个一味胡闹的人给我带来太多的麻烦。”   这次的使命有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要求想办法促成清叶和塞壬共同行动,实在让人摸不清这背后的原因。但正如指引者们所说,他们自己也很好奇这么做会有什么结果。莫非传达这条使命的人与他们有着相同的好奇心?至少从克洛克的经验来说,那家伙确实偶尔会做一些仅仅出自于自己的乐趣的命令,所以便见怪不怪。   阿萨辛背负着杀害族人的凶手之名却仍回来找克洛克,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既然上一次是清叶帮助他拜托让的纠缠,或许他的死亡也与她有点关系?即便他们都觉得这个女孩不会如此心狠手辣,但她也许真的知道什么。   “我说——”显然阿萨辛已经有了些想法,但按他的脾气,总得拿这个晚辈来开开玩笑,“用你的传送能力,大概多久才能从整个大陆中找到清叶?”   克洛克在心中回答着“少说也要半年”,但他可不会就这么愚蠢的让自己颜面倒地。他大概猜到了前辈有些想法,话到了嘴边便成了:“既然你那么有兴趣,找人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阿萨辛得意一笑,心里却暗自后悔,自己怎么那么晚才想到这种办法,不然就不用来找克洛克,自己也能解决了自己的麻烦——但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晚辈,就当给他买个人情,顺便完成一下他的使命罢。   他一手撑着身旁一颗巨大的树木,随后取出魔杖吟唱了什么。正红色的星光从他的体表开始蔓延,那树木竟与他的身体那般,逐渐粉碎成正红色星火。不知是为了演示还是测试自己的理论,其中一部分正红色星火穿透了克洛克的身体。这原来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粉末那么简单?克洛克竟完全感受不到一丝触感。再出现时,那些星火竟受到了克洛克的魔法的影响,化作了冰蓝色。   星火包围中,人声从不知何处响起:“我本来想随风飘荡的,但既然有你的能力,就借我一用吧~”不知阿萨辛的视线究竟在哪一团星火中,但他确实看着不为所动的克洛克,只好补充道:“快点帮我打开传送到世界各地的传送门!”   “你大概是要累死我。”不止一点儿的不悦从克洛克的语气、神情和姿态中展现。   “还有!别关上!不然我回不来了就白费功夫了啊!”   03   克洛克还是选择了妥协,毕竟他也不愿意真的跑遍整个大陆。他想过要去找之前帮助他找过人的龙凤胎,但毕竟清叶不是天族人,更不可能身处布拉德利,龙凤胎的能力也许更用不上。   他并没有真的按照阿萨辛所说,开启前往世界各地的传送门,克洛克虽平日自负,也知道自己的本领上限,他根本就做不到。两人经过争吵和妥协,克洛克答应为他开启十个随机性的传送门,至少总比自己一次次地传送要来地快许多。   克洛克绘下了两人说好的传送门,吟唱着,由于难度前所未有的高,就连阿什的笔记都有些承载不了,页面快速翻动着的间隙,时不时有些许书页经受不住这力量而飘散到空中。他的后颈承受着越发强烈的撕裂感,甚至蔓延到自己的脊椎。克洛克苍白的面孔上挂着些许的冷汗,最终还是无法支撑这么强大的消耗,昏厥过去。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克洛克感受到强大的震动,他慢慢回过神来,却还是意识不清。他迷迷糊糊间看到自己躺着的附近有一片小水坑,挣扎着过去将水泼在自己的脸上,坐在地上连连喘了几口粗气,才算回过神来。“喂,明明说好了帮我留着传送门让我回来!你怎么自顾自的睡着了!”眼前的阿萨辛倒是没有表现出一脸的不满,反倒是很轻松的样子,原本的那棵树倒是残缺不全,看来那些星火没有尽数回归。   克洛克感受到了一丝担忧的目光,但当他扫视过去,被带回来的清叶却扭过了头去。“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至少找到其中一个了,我们只要……”   “指引。”   冰冷的命令下,克洛克感受到了一阵反胃,随后分明感受到了自己的思绪收到了拉扯。他来不及阻止,阿萨辛就展开了脱离了时间与空间的指引幻境——只属于指引者们的最高级别秘术,可以无视一切外界的干扰与他人进行思维连接,但现在根本不是时候,这个阿萨辛实在是太过心切。   “美丽的小姐,你应该还记得上次你帮我赶走的那个天族人吧?你们后来还有见过么?”   清叶面容呆滞,仿佛无法承受指引秘术带来的思绪冲击:“我是谁?我在哪?你在说什么?”   “说吧,筱宫。”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但阿萨辛就是知道她在掩饰。清叶仍旧不愿开口,她迟疑地望向克洛克,见对方也点头表示同意,只好开口,否则自己也不知如何才能摆脱这等幻境。   “那天……我总感觉身后有人在跟踪我,然后回头打了他一下……就……最简单的魔法冲击……”“这样就死了?”“还没吧……但他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直接跌倒了……然后……逃跑了……”“逃跑了?”   指引者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04   狐狸精意图伸出舌头用它来舔舐这个美丽的少年的身体,他并不表现出太排斥,倒是用自己的法力在体表环绕了些许作为保护。“大人~你就看我一眼嘛~”   “演戏而已,你的狐狸尾巴太长了。”他顿了顿,改口用容易理解的方式补充,“浮夸。”   克洛克成功的把自己变成了塞壬的下一任目标——她总是出没在各个妓院,魅惑那些花心的男人,随后把杀死他们当做自己的乐趣和人生目标。   “她来了。”清叶幽幽地在克洛克的耳边汇报,尽管不需要她的提醒,克洛克也能感知到反噬吊坠高于其他六枚的魔法。狐狸精轻抚着天族人的身体,只可惜那具身体并不太敏感,否则说不定还真会就此沉沦。   被指引者里面,唯独塞壬不知道自己天族人的身份。克洛克告诉自己,他不得不小心的处理这件事情,以免女子想起杀父之仇——于是他借用了最后还没有来得及交给最后一名使徒的幻化,再把自己的法力尽可能的暂时封存。这也意味着行动一旦出现错误,他极有可能丧命于这个魔女之手。   “大人,我看她是来暗杀你的哦~就让小女子来保护你吧~只是大人你看,小女子近来吃都吃不饱……”实际上那只是清叶用欺诈吊坠开的玩笑,她没有傻到当着塞壬的面拆穿她。   此刻的塞壬马维尔全然不同与她一起长大的爱丽丝,她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换算成人类的话刚好成年。天生魅魔的她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不输给筱宫清叶,这次克洛克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享福的机会。   或许这是个玩笑——   此刻克洛克感受到了自己的腰部受到了足以对普通人类致命的穿刺伤,还有一根丝带缠绕在他的颈部——蕴含着精灵力量的白色丝带。他大概能猜到为何这个女孩会对一个男人这般狠心,从她的妹妹那儿听说了她的故事后克洛克对于现在感受到的一切并没有一丁点儿的惊讶,但着实有些苦不堪言,甚至有些后悔扮演这个花花公子。   女孩们拌着嘴,佯装是在抢客户的样子,克洛克不得不悄悄地运些魔法来保护自己的身体,尽管他封存的大量的法力让这变得非常困难。而筱宫竟然假戏真做,抚摸他的身体同时还窃取了几枚诺加尔。   时机似乎差不多了。   他假死过去,本身就没有呼吸和心跳的天族人此刻在女孩们的眼里不过是一句被玩弄过头的尸体。一具好色而且富有的花花公子的尸体。   “喂喂喂!我还没有骗到他的钱,你下手也太早了吧!” 清叶扭过头,一脸傲娇的样子,真不知道她是如约在表演还是真的很想要再捞一笔。如果是表演的话,她的演技足够让她在全大陆上成为一个出色的明星,何况颜值出众。   另一边的塞壬则是不再使用娇媚的语气:“这种男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那听起来非常冷血,或许是因为长期携带反噬,已经开始对她的性格造成影响了。   “缠着她。”才是克洛克对清叶下达的真正的指令。他对于如何让两个女孩决定结伴同行,实际上根本没有成型的主意,便只能用了这种生搬硬套一般的蠢办法。他并不知道这两个家伙之后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但或许在即将到来的世界大乱里,让被指引者们互相保护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05   “我不嘛我不要去你们族那种充满腐臭尸体的鬼地方!”   “那你一个人回去好了你干嘛跟着我?”   “走啦走啦我带你去吃野生小兔子~走这边嘛~”   “兔子?我想你真的没有尝过真正的美食,野生乡巴佬。”   “你说谁啊你个恶魔!”   艾弗瑞哄芽衣睡去了,觉得千篇一律的夜间阅读有些无聊,夫人竟也被这两个被强凑到一块儿的女孩们吸引了注意力。看他们拌嘴打闹,虽也觉得幼稚,但总感觉多了一种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乐趣。夫人品着茶,闭着眼,只接收着来自安塞尔的眼睛的信息,甚至没有察觉到身旁有人在向自己问话。   “夫人。夫人。”过了许久,夫人终于注意到了身边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因刚才看到的场景而仍旧保持着笑意,她开玩笑怪罪切仑不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提高音量,但对方却无心关注这些额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问着:“阿萨辛最近是不是有来过?”   “阿萨辛?”她没有打算掩饰什么,毕竟自己可没有踏出过她与亓鹤的约定内容的半步,“那也是个有趣的意外呢。”      ☆、王选者   01   若是在其他族里提起人类,难免话题都要以贪婪展开,说得更细那便是破坏了许多生态环境。但换个角度来思考,他们确实懂得利用资源来壮大自己的族群。   风靡大陆的神话中,一场战争破坏了整个世界的水平衡。海洋成为了现今那片虚无的藏海,湖泊与河流几乎全数干涸。传说古神安塞尔倾尽自己的生命创造了安塞尔之瓶,安置在大陆的最高处——安托瓦妮特山的顶端。奔泻而下的水流汇聚在山脚下巨大的琥珀之下,多数种族常常派些人手来大量取水,只有人族以一劳永逸的方式经年累月地挖出了数条通道,百年时间过去,几乎让他们的领地重回了往日的生态。   南国费耶罗的硝烟味依旧没有散尽,上次的使命害的克洛克拖了许多时间,不知道女孩们能否将事态的变化告诉马修以至于整个行云军队。克洛克本不必去管那些人类的生活是否安宁,但毕竟自己绝大多数的朋友都生活在这个族群之中,难免有些担忧。   可身为人类的马修却丝毫没有一点儿的急迫感,就连关系最好的叔叔弗兰克都无法理解。这个明明因无法身处战争一线而愤怒的年轻人,怎么会在短暂的休战期间淡然地宛如不抱希望的绝症老人。这天他竟还派了个自称姓李的年轻人到莱辛家传信,邀请克洛克一同垂钓。   位于靠近大陆中央的海伦的正午有些不太友好,即便如此,天族人依旧披上了相伴许久的藏青色袍子。他尝试着用单手遮挡着那颗耀眼的恒星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指缝间渗着正红色的星光,与自己前辈的魔法甚是相似。不知是却有心事还是这温度实在折磨人,克洛克眉头紧皱,微微眯着双眼。走着走着,他用那只半举着的手猛地拍击自己的脑袋,责怪自己什么时候会帮那个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人愁心事了。   约定的地方离莱辛家不远,还没来得及想好打招呼的方式,就看到河边排列着数十根鱼竿。“哟!天族老哥!”马修没有身着满是勋章的军服,而只是换上了一个年轻男孩平时的着装,依旧挺拔帅气。只是不知道这语气中的轻浮,究竟是和谁有些相似。   看来马修提前到场有些自己的原因,他吩咐着自家的管家可以离开,却从其手中又要来了一大把的鱼竿。“你要这些够吗?”克洛克听着竟有一些想笑,他从未见过如此夸张的垂钓手法。   他谢绝了马修的渔具,只是自己从书中抽离了一支,鬼知道那里面究竟还有些什么东西。而年轻的渔人则是继续将自己剩下的每一支鱼竿挂上花花绿绿的钓饵后支撑在了岸边。   克洛克本不爱管他,但仍忍不住想要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教教马修钓鱼的乐趣——那年他为了效率而使用魔法的时候,哈维亚可是拿着钓竿和他讲了整个下午的大道理。   “那万一鱼不喜欢你的鱼饵的口味呢?”   这荒谬的言论克洛克也是此生第一次听说,竟又觉得有一丝无法反驳的理在其中,但怎么也只能算是歪理。   “如果你把一桌盛宴摆在目标的面前,他总会挑选一道心甘情愿的上当吧?”马修沉浸在自己的“智慧”之中,面对克洛克的嘲笑也面不改色,“诶?你听到了吗?”   犹如一声轰炸,不知何物坠落在了不远处,随后发出了响彻天际的哀嚎声。“是他来了。看来我们的悠闲午后,得提前解散了。”   02   金发男孩面容严肃,背靠着那颗巨大的古树缓缓前行,像是在跟踪着什么人。或许是见到那人有了大动静,他也立刻飞奔跟上。   “弟弟,不受欢迎的人又来了哦。”“一看到就让人火大呢,妹妹。”   龙凤胎带着一丝不乐意,却还是为他打开了布拉德利的大门。金发男孩对自己不受欢迎的事丝毫没有在意,他还背负着重要的使命在身。   或许是使命的下达者向他催促,男孩的脚步愈加急促。布拉德利的入口看似固定,实际上每一次都连接着不同的目标。现在他定是弄丢了自己的跟踪目标,即使天生就被赋予了力量和指责,但男孩还是年轻了些,遇到事情便有些难以冷静,愤怒得一掌拍断了身侧的一颗树木。   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向前走了几步,却又立刻停下来,周围的一切太过安静了。“天族的耻辱,你竟真的有脸来到这神圣的地方?”男孩猛然回过身去,见到一个穿着袍子的人,而他身侧那颗树木,正因为周围法力的共鸣而为自己编织着新的躯干。   片刻迟疑过后,男孩阴下了脸,摆好架势后轻微跃起,俯身一掌拍打而去,其出招速度,竟让有备而来的人都难以反应招架。穿袍子的男人硬是用自己的躯干接下了一招,连连咳嗽着后退几步,随后粗暴地撕扯下了自己被打破的袍子,松了松剩下的衬衫的领子。   男人低下了头,男孩却依旧看到他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暗暗松动着自己的筋骨,男孩没有趁机继续击打,那一掌并没有带来他预想中的效果,使得男孩开始堤防起眼前这个实力尚未明了的男人。   “开始了哦。”他咧着嘴,笑得有些诡异。男人轻轻拍击自己的双掌,随后握紧双拳,再放开时两手已凝聚了冰蓝色的魔法。他看似轻松地起跳,脚后的魔法却使得他向前冲去了多米,直接到了男孩的身后。   男孩不甘示弱,也知道这一战在所难免,只能握出一拳转身打去。不料却被男人左手手背抵挡,他顺势带动男孩的身体,让他对自己再次露出了背后。趁着男孩来不及转过身体,右手死死地按着他的右肩,一瞬间,男孩的肩膀开始扭曲,伴随着他撕心裂肺的吼叫,他的手臂被不知名的力量撕扯而下。男人丢下了夺来的那条手,随意地丢到一边,可却明显地少了一截。   即使占着绝对的优势,男人却依旧显得有些疲惫,他一脚将男孩蹬开,使得他靠在身后石头上,鲜血从他的断臂处喷溅,染红了他半身的躯干和半块岩石。   他喘息了几秒,“让——”原来这男孩竟是先前一人碾压了两名指引者的那人,可却落得此般下场,“留遗言吧。”   让没有吭声,任凭男人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撕扯下来,丢在一旁的残肢却也似乎少了一些。右耳、肝脏、小腿……他仿佛有着将人肢解的乐趣,却迟迟不把他置于死地。过了一会才算玩腻了,两手同时瞄着男孩的心脏和脑袋将要拍下。   “够了。”突然间身后一个平淡地似乎不带有感情男性声音响起,不知为何,那粗鲁的男人竟真的止住了手,震惊为何那人也在附近。   他面对那人向前走了一步:“切仑?”   切仑没有回答,只是褪下了自己的手套,向他走来。一瞬间,男人的脑海中充满了想要离开的想法,却不知为何无法挪动半步一步。来者轻合上了迎面走来的男人的双眼。他知道自己的记忆正在被他消除。   为什么你要叹气呢?切仑——   03   一丝清冷的法力弥漫着,克洛克对于希尔在附近出没感到有些疑惑。“还——”他对于心中的声音感到有些一言难尽,“你对于组队这事儿还真是执着。”   克洛克取出了书,默默地做些无意义的吟唱,只是为了让自己的魔法弥漫到空中。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与希尔相会,倒是在呼唤着清叶,那是上次见面后两人约定以后寻找对方的方式,但实际上也只有在小范围内有些效果。克洛克唯一能想到让男孩子们迅速走到一块儿的方法便是促成一场小型的战斗,正所谓男人的友谊都是从打一架开始的。   “嘿,小伙子,摔一跤而已,该起来了。” 眼前的傻大个让他有些困扰,一条龙竟然坠在了人族的领地边缘,简直去可笑至极,更不要说他表现出来的失落感。这有些勾起克洛克的好奇心,但现在可没有时间用酒去买故事。   他在袍子的口袋中迅速翻找,“带上这个,它可以让你在人族行动自由一点。”然而眼前这条迟钝的飞龙似乎根本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反而还歪了歪头看着他,凑上去闻了闻那枚吊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吞进肚子。克洛克看到这番情景,只得耐心地补充道,“你难道不觉得用你现在的样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会被立刻分割成黑市的商品?”   克洛克知道马修已经发现了这条龙,这都怪自己在其他的事情上拖延了不少时间,不过倒也是他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马修暂时还无所作为,没有人猜得透他,究竟是休假期间彻底放下了工作包袱还是认为自己的力量不足以解决这个家伙。显然不是后者,剑中蕴含的龙族力量足够与之匹敌。   克洛克迅速地退到一旁观察。“你需要帮助么?”“你……你好……我迷路了……”果然他宁可说出一个自己值得被嘲笑的弱点,也绝对不会交代出自己撞到了悬崖的事实。   “真是的,当心点啊小子,你差点儿就走出了咱们的领地!鬼知道外面有多少魔鬼渴望饱餐一顿人肉的美味呢?你叫什么名字?”   “是……抱歉……我叫……巩……”为什么一条热血沸腾的巨龙竟会在一个人族少年面前这般没有底气,一旁暗中观察的克洛克对此并不理解,不过他也暗中幸运他没有挑明自己的身份,或许这确实会给他减少不少的麻烦。   “那……你跟我来吧。”   04   或许马修是聪明的,他此刻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战斗力来应付克洛克安排的乱斗。   “你看你看,这次不是你跟着我吗?”“我只不过是去看看热闹,一会儿要是你被人打了我可不会插手。” 狐狸和她的恶魔闺蜜的感情显然升温的不错,克洛克的直觉并没有欺骗自己,让这两个性格相似的家伙互相保护绝对是他人生中充满智慧的一个决定,准确来说,是向他传递使命的人的智慧。   “精灵?魔族?还有……应该是兽族的吧?” 马修的洞察能力确实让他得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今天还真是个热闹的休假。”克洛克盘腿漂浮着,潜在一边着观察着好戏。不过马修的洞察能力更让克洛克相信了他明白眼前的这个男子根本就不是个人类。   拿捏了几秒的时间后,不知从什么地方,马修取出了剑,显然对手根本就没有出现在自己的攻击范围内,他却摆出了完美的战斗姿态。   “嗷——”伴随着又一次响彻天际的龙吟,巩变回了龙的状态,克洛克分明看到了那个聪明的人类直接剔除了巩的逆鳞,那也是变成人形的巩与普通人类唯一的区别。这让他变成了那个笨重的大玩意儿。并且相比之前看上去异常凶残,远远超过了一开始躺在地上的那个愚蠢肉块。   或许是要让他替自己战斗?克洛克盘算着两人的战力差距,随后的一幕却反驳了他的猜测——马修直接跳上了巩的后背,竟把这条巨龙直接掌控在身下作为自己的坐骑。   “嘿,兄弟,带我看看天上的景色!” 或许是对于刚才这个人族男孩对自己的友好相待,巨龙只是低吟一声以示同意,但它依旧挣扎着,显然逆鳞的拔除让他非常难受。   “你真的不打算来帮忙么?我的老朋友给我安排了个有点难缠的对手呢~” 一边的小狐狸和她的恶魔闺蜜依旧拌着嘴。“不帮,不然你直接死在这儿,我也就能清净了。”   “那你在边上待着,当心被我的法力波动打死哦~” 狐狸和魔鬼依旧吵着,克洛克悄然跟随并且保护唯一手无寸铁的希尔——情况对他有些不利,实际上他是在场唯一一个被克洛克分析出毫无战斗能力的人。   身前不远的精灵径直向自己走来,希尔竟这么快就发现了克洛克的存在。“那个恶魔女,她的丝带上为什么——”他显得有些愤怒,然而身后不断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压制住了她即将爆发的心情,“一会再问你这件事,先借我一件武器。”克洛克陪着笑,他知道对方对于自己问他要了一小撮头发来修补那丝带感到生气,只好翻开自己的书页,让他随便挑选自己喜欢的武器。希尔选择了那柄名为那须与一的长弓,克洛克便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将其抽离了出来交给了他。或许精灵都对于弓箭拥有天生的灵性,他竟把清叶释放的每一个法术用钢铁铸造的剑在空中打散。   “嘿!谢啦兄弟!”马修话音刚落,便从腰间掏出一柄匕首掷向希尔的面前,帮他也弹开了一枚法力波动,“在我们人族,这叫礼尚往来~”希尔没有理会,继续拉着弓,下一支箭却被缠绕上了自己的法力。他向克洛克白了一眼,后者只好吐着舌头无赖地回应着。   05   他摘去了藏青色的帽子,脑袋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哎,我可是听你的话手下留情了~真没意思!”   “想要什么报酬以后再说,治好你的恶魔姐姐,暂时离开这里,” 他顿了顿,继续用法力对她传达,“谢谢。”   “希尔,别睡了,演技有点浮夸。”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忘了那愚蠢的外交官工作,还有你安排的愚蠢战斗!”   “我知道你真正想问的……你会和她——还有你的头发友好相处的。” 克洛克早已猜到希尔会发现自己擅自用他的头发修补塞壬的武器——最初它根本不是武器——但为此找不到辩驳的理由,值得随意糊弄过去这个话题。   或许是愤怒,或许是对这个自己信任的人的无奈,他顿了顿,想要咬咬牙忘了这件多余而且已成定局的事情:“他们两个怎么办?看起来是真的伤得不轻。”   克洛克俯身寻找被丢下的吊坠,把它重新挂回了龙的脖子上:“那条龙短时间内醒不来,” 重回人型的巩遍体凌伤,这一点在他的那身鳞片上难以察觉,“我听说东方的朔望有个姓石的医生,没有她治疗不好的伤……”   “你还要我去跑——”   “希尔!”克洛克打断了精灵愤怒的斥责,自己之前的做法确实考虑欠佳,但那都要归根于那只要求了结果而没有提供方法的使命来源,“拜托了……”他的声音愈发细微,确实在这件事情上,希尔实在无辜。   “我还能怎么信你?”   克洛克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低下头去,却看到了希尔此刻依旧没有舍得放下那百年难遇一柄的优秀长弓:“那须与一,归你了,用的还算顺手吧?”希尔愣了一下,随即握紧了弓臂。他看着回避问题的克洛克,心不由得往下一沉。他惨淡的笑了笑,想着不收白不收,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圣洁的精灵。于是背上弓,转过身朝着受伤的两人走去,他扛着那两个人向东方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克洛克一眼。      ☆、末日序章   01   阴冷黑暗的,不只是他的居所,还有那颗逐渐被充满罪孽的指环所侵蚀的内心。“终于……切、哈哈哈哈……”数百年来,笑容初次展现在那蓄满脏乱胡子的脸上。不出一会,却又是满是心事般重新沉下了脸,匆匆忙忙地丢下手中的敲钟锤,疯了般头也不回地向某个方向跑去。   “弟弟?”女孩停下了采摘野花的双手,拨开沿路遮挡视线的树叶,来到了双生子的面前。“我也听到了,妹妹。”男孩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兴奋于脑袋里的声音。“那我们自由了吗?”“是的,只是我们依旧无处可去。”   叮叮铛铛嘈杂的声音中,刀的雏形开始不断显露出来。百年来,他沉沦于锤炼之中,绝非喜爱,只当锻造是唯一的归宿。又是一锤举向空中,堪堪落下前,他却滞住了。成熟的脸庞透露出岁月的沧桑,而眼中却多了一丝不适合的迷茫。他轻声一笑,随意地将手中的工具掷入了不远处的铁通之中,而后重重地倒在了身后的躺椅上,放肆地睡了过去。   站姿挺拔的青年正清点着架子上摆放着的充满着萤绿色光芒的小玻璃瓶子,其中有一枚星光跳跃得十分激烈,宛如下一秒就要冲破瓶子的束缚逃脱一般。青年想要将他取下放在更为安全的位置,却不知为何心头一紧,颤抖间竟将瓶子打破,萤绿色光芒顷刻间在木地板的缝隙中无影无踪。这种错误对于一向谨慎的他甚是打击,可偏偏他又不像普通人那般擅长表达感情,只是抿着唇眨了眨眼,随后长叹了一口气。“那些记忆我都帮你多存了一份,一会我帮你找来。” 熟悉而又可靠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才让他终于松了口气:“谢谢你,夫人。”他也知道这也意味着夫人擅自查看了那些记忆,但他并不打算怪罪——夫人想知道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呢。“那句话,你也听见了吧,切仑?”   沙发上正无所事事的指引者们突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两人的神情中如出一辙的表现出疑惑和一种难以解释的轻松感。较年轻的那个直接随意地丢开了自己原先在看的人族报纸,翘着二郎腿向后躺着睡下了。而另一个则是来到了窗边,打了个哈欠,随后露出了许久没有的真实的笑容。   “传达者自愿离职,所有天族成员休假。”   02   暂时住在一块的女孩们看起来相处的十分愉快,正值午后,他们又聚在一块摆弄着铁匠铺里各式各样的商品。除了长期提供给军队的冷兵器外,还有许多其他有意思的小玩具,很多是杰夫模仿着克洛克从半祖那儿带回来的玩具复刻出来的。   失踪了许久的杰夫和青木暗无夫妇至今还没有任何的消息。指引者们多次拜访布拉德利拜托守护者们寻找,但却都没有结果。   每次提到这事儿,阿萨辛总是有些表现得太过激动。克洛克并没有察觉到前辈对暗无的爱意,只是略带有偏差地深刻认为他们俩的友谊令人动容。他知道阿萨辛不止一次瞒着自己私下寻找,但显然也没有什么收获。幸运的是,有其他女孩们的陪伴,梅布尔还算不上太孤单。   “去哪?”“随便走走。”两人的言语中带着比平日里更疲惫的感受,虽说得到了休息的信号,但实际上,短暂的休息过后他们必须比平日里更加警惕。“自己小心点,那家伙离职可不等于死了。”“年轻人,不要对长辈指手画脚。”   克洛克向后退半步,示意他先出门,阿萨辛也没再多说什么,将半张脸埋在了高领之中,又戴上帽子匆匆离开了。也许他又走上了寻找老友的路,克洛克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不然定不必瞒着自己,便不再过问此事,只是在心中暗暗祈祷着他的朋友能够没事。随后他也跟出了门,并非是为了跟随前辈,而是去处理一些自己的私事。   他走进了熟悉的旧仓库,那儿的墙壁上提前绘制好了最为精密且复杂的魔法阵,可以配合他使用任何的魔法。克洛克将自己的左手轻抚在法阵中心处,嘴里说着什么,法阵立刻与他产生了共鸣,喷溅出冰蓝色的光芒,他也随之走入。   远方朔望的某个医馆后巷,他踉跄地走了出来,克洛克自从一段日子以前就总是感到筋疲力尽,就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这些法力究竟用在了何处。他扶着墙壁稍作喘息,所幸恢复得快。朔望的文字与其他人类几国有些不同,但他还是认得出这儿就是传闻中那神医石臻大夫的医馆。屋子的装潢一如朔望其他的建筑一样,纯木质的榫卯结构给人一种古朴的气息,不由得放松下来,当然也可能是屋内特殊的香薰所致,克洛克对此并不太了解,只是随意猜测着。   他来到正门,稍稍理了理仪表后轻轻叩了几下门,来迎接的竟然是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像是刚刚睡醒还来不及梳洗。“看病还是探望病人?”她冷冷地问道,随后打了个哈欠,没等来访者回答就留着门回身走入了屋子,丝毫没有戒备之心。   “探望病人。”克洛克给对方留了些时间才进门,与他想的一样,女子恰是用了这几分钟作了梳洗,再次迎接时已是一副端庄的模样。看到这样的女士,克洛克不经想起某个老朋友。他环顾屋内,在向里面就是几间病房,右手边是储药的房间,除了病房半透明的玻璃后依稀有几个躺着的人影外在没有其他人,甚至没有个帮忙的护士。这么看来,刚才的女士定是那传闻中的神医,一个人要照料整个医馆,这个点儿才起来也是情有可原了。   她微微点头回应克洛克的要求,随后也没问要求就带他向前走了几步,看来这些就是仅有的病房了。明明被冠着神医的名号,理论上来说看病的人不应该是络绎不绝?克洛克有些无法理解,但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出了自己朋友们的名字。   石臻夫人似乎还是没有睡醒,打着哈欠没有注意听克洛克说什么,他只好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那条龙吗?”“被发现了吗……”   “就算是用魔法变成了人类,他们的身体构造还是不同——”石臻顿了顿,立刻意识到自己要说的内容可能并不符合对方的兴趣。她只是个医生,尽自己所能救助需要她帮助的人就是全部,自然不会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其他种族的生命。   克洛克点头附和着,可对方却说他们早就痊愈离开。他有些差异他们恢复如此之快,回想那天马修和巩所受的伤,不经在心中感叹石臻的医术确实令人惊叹,随即也离开了此地。   可当他重新经过医馆的侧墙,却发现了许多之前被自己忽视的诡异。墙上有许多用红色油漆绘制的大字——   “怪医!”   “陪我家人性命!”   “滚出朔望!”   03   用映石装点的古旧梳妆台边,石臻画了些简单的妆容。身后的房间里传来了病人痛苦地□□。她循声找到了那个病房,对每一位病人症状烂熟于心的她并没有翻看之前的记录,喂他吃下了些许白色药丸。   “再坚持下,晚上再服一次药,你就可以离开了。”石臻温柔地帮病人掖了掖被子,转过头一脸无奈地望着窗外。这病人并不能如同自己所说一般痊愈,相对于那些无能的庸医,她已经让这绝症患者的最终时光过得幸福得多,可事到如今就连自己都没有更多的办法,她只能再做一次自己理念中善良的人,让他离开医院再回家去看看。   或许一星期内,最多不过十天,他的家人定会找上门来,指责自己无能,或是污蔑她害了自己亲人的生命,就像以前自己面对过的那些人一般。一旦能力被神化,蜂拥而来的追随者所带来的巨大希望在现实面前转变成了无尽的绝望,令让人难以接受。这是人之常态。但是石臻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医术稍微精湛的普通人罢了,一切的妙手回春都只在可行范围内。   她照例挨个查看为数不多的几个病房,披上了那一眼就看出有些年数但保养的非常好的风衣,三步并作两步地出了门。石臻要去回访一位几天前的客人,那天她便看出了他的身份,只是没有道破。他们有一位共同的朋友,这次前往,她就是要与他谈谈关于那位朋友的事情。   石臻沿着屋子的侧壁走过,墙上的那些不敬的言语她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多年从医,她虽然犯过错,但对于绝大部分的病患,她问心无愧。后院壁上的法阵若隐若现,若是正常情况,它早应该消失了才对,只是有位高人曾给了石臻一些特殊的魔法粉末,才让这些魔法阵持续更久的时间。石臻看似依旧有些迟疑,或许是太久没有和病人以外的人打交道所致,她需要斟酌下一会儿如何开口。   海伦距离石臻所在的朔望,有着普通人要步行几个月的距离。但对于克洛克的魔法来说,天涯海角也不过一步之遥。旅行的时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漫长,若有若无的眩晕感甚至让她有些沉沦。下一步终于脱离了法阵,踏上了真实的地面。她取出怀表,时间并没有如同自己感受到的一般流逝。   “指引者?”   “恭候多时了。”   04   部的骚乱、外部的战争,重重困扰同时袭来让这位女性领导人感到焦头烂额,在民众的眼里她向来是冷静而且睿智的存在,唯独这次的困难实在是有点过分。   “伊洛蒂斯图尔特。” 政客衣着的男子没有理会门口的守卫,直接走向了她,或许他身份特殊导致机械守卫们能够识别他,实际上,口中叼着的雪茄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商人,黄色的皮肤让他更像一个人类而并非半祖,“还是那句话,劝你早点让出总理的位置,这不是你们女孩子家家能背负的职责。”   “让给一个混血——流淌着肮脏而且低等的人类的血的人?” 伊洛蒂不甘示弱,男人说的没错,半祖族的总理十有八九都是由男人来担当,但无论民众还是伊洛蒂自己都坚信她有能力胜任,“科尔温——我甚至都不想提到你父亲的姓氏摩尔,半祖族的政权,永远都不会落到你这种血统和思想都不纯洁的人手里。”   父亲的姓氏触痛了科尔温内心深处的最后防线,他向着女总理怒吼道:“你能别总是用这个来数落我么?我亲自杀了我的父亲以证明我是个纯正的半祖人!这还不够么?”   女士挥挥手示意听到了骚动而赶来的护卫退下,不紧不慢的说:“比起外族人,我跟不可能把我爱的民众交给一个杀死了自己亲身父亲的魔鬼。”她不打算继续搭理这个擅自闯入的人,铺开了一张地图打算继续思考战局,过了半分钟见那人还在,“尤莉嘉,送客——顺便劝他最好立刻离开,否则他将会以私闯民宅罪以及顶撞总理罪第二次被打入牢里。”   尤莉嘉是这位女总理唯一的女儿,她继承了自己父亲的姓氏“金”。但实际上她不过是这位同时也是一位伟大的发明家的人型机械作品,她甚至没有丈夫,这一点确实很对不起她的年龄和容颜。没有人知道“金”究竟是何人。   “你可别那么着急。我想我这儿还有些能让你感兴趣的东西。”科尔温丰富的人生经历使得他能够快速恢复冷静,他此行并非为了威胁,而是用一个商人的手段,想要用“堂堂正正”的交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与尤莉嘉继续推搡着,重新挤进了门内,机械女孩却在自己的母亲的指令下展开了些许攻击。她的指甲伸长化作利刃,在不伤害到科尔温的基础下撕破了他的高贵衣装,尽管这并不会让他生气,却也让所有人紧张的情绪快速升温。   “送客!”   “林恩!把它拿进来,让美丽的女总理瞧瞧!”   “好的先生。”门外传来了年轻男人的回忆。此刻尤莉嘉正在尝试将这个胖男人推出门外,但显然她的程序设定的太过温柔,难以做到这点。   女总理一脸不屑,但视线还是不自觉的挪向了从门外走来的男孩。“你最好明白,这儿不是你……”她的视线最终还是被林恩手中的物品彻底吸引,她沉默了许久:“说吧——你想要什么报酬?”   05   克洛克感受到自己的大脑需要一些休息,尽管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让他成功地预料到了石臻的来访,却没料到对方能给自己提供如此之多的信息。   在那之前,最近的使命也让人有些烦恼。休假中的前传达者离开了自己的岗位,阿萨辛坚持那天族人与一直追杀自己的维和者让有些关系,但一个失踪一个死亡,谁也说不出什么真相。而新上任的传达者却总是随意地做出一些荒谬的要求,随后又立刻取消。但他做出的唯一没有后悔的指令,便是取消了对于两位叛逃者——前指引者和前传达者的通缉。   从石臻的口中得知,他们的老朋友夫人,是迫于前传达者施加的压力而迟迟无法露面,这也意味着,现在她自由了。   但或许出自于之前在墙壁上所看到的那些辱骂石臻的文字,克洛克不自觉地先入为主,并不觉得这个人有多么值得信任。他的言语中透露了这一点,以至于也无法获得对方的信任,最终石臻还是草草地盖过了这个话题,并没有告诉克洛克夫人目前的所在。   但随之而来,他们的话题却上升到了普通人无法理解的高度。石臻坚持着神依旧还存在着的观点,尽管她只是敷衍地将其解释为从一些病人的口中得知,但无论克洛克如何反驳,她都坚信这一点是正确的。   实际上,在那之前某一次的闲聊之中,阿萨辛也提起了这个观点。那是两个天族人的交谈,克洛克自然是把之归类为玩笑。但一个人类究竟是如何获得这些信息?过度的迷信?还是……   他思考着,突然会心一笑,或许太久没有指引者的工作使得他有些烦闷无聊,这次的信息倒是给了他一个消遣的理由。   “阿萨辛?”   老一辈的指引者突然从梦中惊醒,在最快的反应时间内化作了无数正红色的星火。他没有丝毫犹豫,猛然冲向了闯入者的身体。他的攻击快速而且凶猛,在完全没有探清来者的身份时就似乎以致对方于死地为目标发起攻击。这也难怪,这个秘密的居所几乎无人得知。   星火摧残着来者的身体,在他的骨肉间穿梭跃动。先脱离了来者身体的那一部分星火迅速地转变成了蓝色,这才让阿萨辛注意到来者的身份,他重新凝聚时,面容已然大惊失色。   “克……克洛克!”   而克洛克只是笑笑,放弃了原本拜访的目标,一脸疲惫的样子,显然阿萨辛的攻击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少的伤害,他只是默默地说道:“算了……算了……”便在身后的墙壁上凝出了蓝色的法阵,离开了这儿。   阿萨辛独自留在自己的居所之中,面容带着悔恨和疑惑。悔恨于自己竟在不知道来者身份的情况下如此疯狂,若是不及时收手那后果可不堪设想。疑惑于自己的晚辈又是如何找到自己最后的藏身之处。   顷刻间,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拳愤恨地砸在窗边的石柜之上,力度之大甚至让他自己的手臂支离破碎。他重新凝聚了自己的身体,低下头双手掩着面,似乎在哭泣却又似乎在笑,最终喃喃自语道:   “末日——开始了吗。”      ☆、乾坤   01   “我没有去找过你。”晚辈的话语证实了他内心中的一个猜想,他不经感到阵阵心寒,气氛也随之冷了下来。任凭克洛克怎么摇摆着自己的肩膀,都只是心神不定般,双目空洞不知在看何处。不知过了多久,阿萨辛才淡淡的撇下了一句:“跟我来。”随后如同往常一样化作红色星火飘离。   旧巷深处,陈旧的木门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白蚁侵蚀,但屋子的主人还是在凝聚身体的同时粗暴地踹上了一脚。进门前克洛克还在思考这么差的保险工作就不怕盗窃么?进门后他便明白了这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窃贼们耗费力气的东西。屋子只有一间卧室,算得上干净,但处处渗透着贫穷。   克洛克顺着阿萨辛的目光前去,屋子的墙壁上俨然透露着熟悉的纹路,他径直走上前去,发现那是一个法阵——与自己平日里绘制的看不出任何区别,不过那个法阵已经黯淡无光,只剩下魔法灼烧墙壁留下的灰烬,感受不到魔法的源泉。他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指轻抚着法阵,渐渐地,竟有一丝暖意从脊椎蔓延到自己的颈后。或许只是心理作用,克洛克如此告诉自己,并没有对此在意。   两人沉默着,视线不经意间汇聚到了一起,“是他?”克洛克打破着沉默,能让阿萨辛如此严肃而且紧张的存在,十有八九便是他常常提起的前传达者亓鹤。“也可能是你。”阿萨辛眯着眼睛看着墙壁,淡淡答道,语气中失去了轻浮的他实在冷峻得让人害怕。   “我猜不是我。”   “你怎么证明?”   克洛克白了阿萨辛一眼,责怪于他竟然对自己如此不信任。但依旧还是向他证明,他将一整只掌心用力按压在法阵的中央,又将另一只扶在了阿萨辛的身上,以表明自己确实在运转魔法。法阵悠悠渗出冰蓝色的光芒,但最终还是没有被唤醒,那确实不是出自于克洛克之手。   阿萨辛没有再质问什么,他将半张脸埋在袍子的领子之下,又用一只手掌遮挡住了上半张脸,使得克洛克无法察觉到他的笑意。那是疯狂的笑,亦是无奈的笑。   他独自沉沦在自己的世界里许久,才意识到还有他人在场,他放下了手缓缓问道:“你怎么还不走?”不过半秒,他迅速反应过来今天的自己与往日的差异实在太大,赶忙补充了句“年轻人”,然后大字展开仰面躺倒在自己的破床上。   “为什么要走?” 克洛克在心中暗自盘算,若是这家伙真的只是把自己之前的言论当做玩笑,那他这次开口倒反而是成了笑话。他走到阿萨辛房间里破旧的书桌前,为了缓解尴尬随手翻阅着他仅有的几本书,发现其中一本竟是日记后反倒让气氛更为尴尬,只好装傻将其放了原处。   克洛克依旧没有想好要怎么开口,他倒是另有发现,那柄由白坚木构成大骨、小相思树构成小骨的折扇让他颇有兴趣。大骨的骨面雕刻着三种奇特的图腾,与传说中的神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扇面则是采用了朔望传统的绘画技巧,实在是精妙之物。阿萨辛在一旁看在眼里,他知道克洛克喜欢,但那也是自己收藏许久的宝贝,要让他拱手相让还是有些困难。   伴随着清脆但是并不响的啪声,折扇已然被放回了桌上,克洛克最终还是决定提出了那个有些可笑的想法:“我们去找神吧。”   02   “亲爱的总理,我深知您喜欢这种闪闪发光的石头——”混血男人用一只手将他的助手向后推了推,示意他将带来的宝石暂时收回。女总理听到了他的言语,轻轻挑了挑眉,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科尔温这么形容这自律宝石,莫非他根本不明白这宝贝的真正作用?伊洛蒂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科尔温的眼睛,他立刻明白过来,赶忙说道:“这一……半颗,你可别想就用几张诺加尔给打发了。”   “那还真是让我困扰。”   科尔温的助手林恩见状,立刻附到他的耳边为他解释着那宝石的作用。科尔温听闻不由得有些动怒,他为何不早点儿告诉自己,差点颜面丢尽还是小事。若是这样错过一笔大交易,那也太对不起他身为商人的身份了。   他没有理会伊洛蒂的阻拦,走到了她的人型机械女儿尤莉嘉的身边,试图将手摆放在她的肩膀上,却因为她身上精妙且复杂的机关而放弃,只好挥舞着双手说道:“我们举个例子,如果把这宝贝放在她的体内,我们就可以告诉她:‘小可爱,去给我端杯茶’或者让她叫你‘妈妈’。”他又快步走到伊洛蒂的身边,轻声问道,“不是么?”   伊洛蒂对此反倒是更为困扰,她觉得自己白白浪费时间听了许多废话,眉眼间多了许多不耐烦:“你能拿出点我没有的信息么?”   “既然你那么熟悉它,我就不讨价还价了——”他右手轻搭在伊洛蒂的肩上,左手的食指指向伊洛蒂胸前佩戴着的代表总理身份的勋章,而下一秒他的手立刻被一巴掌挥开。   女总理从口袋中取出自己常用的纯白色手帕,轻轻擦拭自己挥开对方脏手的那只手和衣服,随后立马丢入了一侧的垃圾桶,她的态度也从这看似不起眼的动作中完美的表明。   “一个在牢里待过的人、一个混有一半外族人血统的人、一个亲手杀害了自己的亲身父亲的人?”她将重音放在了亲身父亲四个字上,科尔温的脸色显然立刻有些不对,女总理又一次触发了自己内心深处最脆弱的机关,“就算我放心把总理的位置交给你,你让我怎么放心把那些民众交给你?”   他沉默了,显然这笔交易并做不成,科尔温转念一想,既然如此,让这宝石为自己带来些实际收益也是不错:“林恩?林恩坎贝尔!发什么呆呢混蛋小子,我们走!”   “慢着,公民——”   “怎么了?总理殿下?反悔了?”   “出于对其他公民的保护,我必须没收你的危险物品。” 她带着胜利的目光望着他,声调中只保留了高傲和命令。   这使得科尔温瞪大了双眼,不断累积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会让他的晶状体燃烧殆尽,“你没有这么做的资格!我当过商人,我对于这方面的法律知识可不会少于你!这颗宝石是属于我的!你没资格夺走!”   伊洛蒂没有理会,她慢慢走向了机械女儿的身边,除了总理,身为一位出色发明家的她,对于自己的作品有足够的自信。她在尤莉嘉的身后轻点几下,她的手脚竟化作利刃,那上面似乎还涂抹了可以燃烧的液体,伊洛蒂取出一只装点得极其浮夸的火机,轻描淡写地在尤莉嘉的利刃上点了火,随后为自己点燃了一支雪茄。而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像是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不感兴趣。   尤莉嘉敏捷地冲向那商人,他身后男孩却一跃而前,仅仅凭借双手便接下了对方的利刃。林恩运用着魔族的母亲继承给自己的能力,红蓝两色的火焰互相竞争着,却都伤不了对方。   顷刻间,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异样,短暂的迟疑后,他趁那机器人程序化而不随机应变的攻击模式的漏洞,狠狠地在尤莉嘉的腹部踢上一脚,将她蹬开两米远。在这短暂的交战空隙,他用自己的利爪剖开了自己的肚子,果然被安放了使用纳米科技悄然潜入的□□,在自己被粉碎前的瞬间,有惊无险地将其取出。   尽管他是个训练有素而且有先天优势的完美战士,开膛破肚依旧会让他变得虚弱。林恩一手拼命抓着被自己剖开的肚子,用最后的力量喷吐出恶魔的火焰。   “林恩!你做的足够好了,给他们吧!他们会为今天的掠夺而后悔的!”科尔温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受重伤的随从,一把夺过他另一只手中死命保护着的宝石,丢在了女总理的面前,他的背部迎来了尤莉嘉犀利的一击,所幸获得宝石的伊洛蒂及时取消了攻击命令才让他保住了小命。借着火焰引发的浓烟,两人仓皇逃离。   03   安托瓦妮特山依旧如同往日的每一天一样,向外宣泄着无尽却又不知源头的水资源。要说是不知源头,那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唯有天族和更高级别的种族知道,那上面被安置了名为安塞尔之瓶的神器,那才是这片大陆上水的源头。   而老一辈的指引者也依旧如同往日的每一天一样,又开始了无尽的抱怨。“年轻人!你就不能走慢一点?”“年轻人,我现在能回去了吗?”“年轻人,我们不是去找神的吗!你来这个鬼地方干什么。”   “你还真指望直接找到完整的神?”沉默了一路的克洛克终于第一次开口回答了阿萨辛的问题,“先从一部分开始会比较简单。”   阿萨辛嗤笑一声,嘲笑着克洛克愚蠢的想法:“安塞尔之瓶?你是要找那瓶子没错吧?但是!它只是安塞尔的化身,你即使找到了它,我们也找不到安塞尔的!”   克洛克没有立即回答,他确实没有一个能立刻拿出手的完美理由。但除了安塞尔之瓶,这最后的神的遗迹,他再也没有其他的头绪了。出于这一点,他临时有了个反驳的好说法:“不然你给我个更好的建议?”这么一说后,阿萨辛果然再也没有刁难他。   可这世界第一高山也并非一个可以随便摆平的对手,阿萨辛向上攀爬了寥寥数步,就再次开始发难:“这么走下去的话,就算神还在,等我们找到瓶子,他们也该灭绝了。”克洛克不言,他开始了思考。若是在平时不用传送能力进行长途跋涉,御风是最好的选择,可这片区域从来没有一阵风会沿着山笔直的从下往上吹去。   克洛克嘴角一勾,有一点把戏他早就想要试试,碰巧今天感觉到身体格外的顺畅,仿佛每一份魔法都跃跃欲试着想要为他效力。他如同母猫对待小猫那般,一把拎着阿萨辛的背部衣服,甚至不说一声准备,就带着他向上跃去。可即便是天族人的他跳跃能力也不过略高于常人一些,他们还是跌落了下去。   但这就是克洛克的计划,正在阿萨辛愤怒得差点儿叫出来的时候,一个魔法阵接住了他俩。在几十米远的高空,另一个法阵随之打开,他们又被抛了出来。跌落了约五六米,他们又被接住,如此循环往复,尽管每次都会倒退些许,但依旧是一次非常高效率的旅行。   一百米,一千米,一万米。他们来到了半山腰、登上了最高峰之顶、又向上飞越了许久,却迟迟不见到安塞尔之瓶的踪影。空气中弥漫着纯净的魔法,那至少能证明安塞尔之瓶曾经存在过,可现在却未必。克洛克的内心有些失落、迷茫,但还是选择继续用这种方式上升一些——或许下一次跳跃就能找到了?   说巧不巧,克洛克对此并未非常熟练,渐渐地,他感受到了疲惫,每一次跳跃后再次打开的法阵慢了许多,可偏偏这时,却有一群乾呼啸而过。他们定是饿了许久,见到两人便发了疯似得扑了上去。他们想要躲避,但自由落体的状态却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麻烦。其中一只更是不偏不倚的啄伤了克洛克的脑后。一时间,他先是感受到筋疲力尽,再是全身一阵冰凉,最终失去了意识。   04   “克洛克!你看那是什么?”坐在蓝袍男子身边的女孩面容清秀,颇有些天族人的风范,但显然她不是——克洛克在她身上丝毫感受不到同族人的法力气息。   克洛克随意地瞥了一眼,“那只是颗流星,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每天都为你创造。”说着他揉捏了些许的魔法,然后将其随意地抛在地上,确实与流星甚是相像。他对此并不是非常在意,这个动荡的尚未完美的世界,有几颗陨石流星飞过在正常不过了。   “你总是这样!” 女孩嘟起了嘴,表现的不开心的样子,内心却是对这个男子充满了爱慕,“装成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   “事实如此。”他本想这么回答,但话到了嘴边却只是变成了几声淡淡的笑声。女孩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从未想过要用时间来证明他们的感情。他只是想像一个无可取代的朋友一般,陪伴着这个无家可归的女子度过她短暂的一生。   女孩没有继续延续这个话题,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也明白撒娇和无理取闹对这个男人是没有效果的。她对着飞过的第二颗流星形式向的许了个愿,随后环顾四周。她眼中一亮,似乎是找到了继续和克洛克搭讪的话题:“女儿呢?”   “女儿……”他继续研究着手中吊坠——尤其对其中那颗同时发散着七色光芒的特别感兴趣,“布莱克么,镇子上有家新的蛋糕店,十有八九去‘觅食’了吧。”   “诶对了克洛克!上次你说好要教我法术的!” 女孩的眼里放出了不同于见到流星时候的光芒,更多的是仰慕,“我想学……唔……御风!潜行!还有还有!你最擅长的空间魔法!”   “这倒是没问题,就怕你又没有耐心,和上次学做菜一样。”   “哼!”女孩有些抱怨,当年克洛克仅仅用了几招精炼的魔法就将她从那些淫贼的手上救下,她至今忘不了那天他的英姿。克洛克能从她眼里的真诚中看出她并没有想要利用这些能力作恶的想法,但魔法也并非说说就能学会。   实际上女孩根本不知道,克洛克最想让她学会的永生,却不是自己想教就能教会的。他把这话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别离时候不得不承受的伤感,就留到别离的时候再承受好了。   女孩见他又没有回答,便扭过头若有所思地说:“真羡慕女儿呢,想去哪儿去哪,我就被某个人管着,哪儿也去不了。”   “如果你想出去的话——” 他显得有些纠结,不知道是否该继续接下后面的话,但还是选择了继续,“戴上这个,我能感知到它的位置,有危险的时候握紧它就好。” 说着从吊坠中挑出了一枚给她。   “我哪儿都不去~我就想陪着你~”   他们四目相对,随后互换了一个温暖的微笑。   “谢谢,还有,我……没什么,谢谢。”   05   阿萨辛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家医馆的门口,他本就已经被被上的沉重压迫感给弄得喘不过气来,奈何这家伙现在还非要胡乱挣扎。“喂!放……咳咳……放我下来啊!”   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醒了过来,阿萨辛松了一口气,随后粗鲁地将其丢到一边,全然不在意对方的抱怨。他俯下身子检查自己的双腿,刚才的坠落也让自己受了不轻的伤,所幸意识清醒、魔法充足,这让他的恢复速度相对昏迷虚弱的克洛克要快许多。   “石臻医生——”   “阿萨辛?很久没见到你了,这是……”   “认识我吧?你的新病人,两腿骨折——”克洛克随意地坐在一旁的地上,双手向后撑着地面,抢答着。如同他所说,他的双腿在短时间内都是彻彻底底的废物了。   石臻见状,抚着额轻叹了口气,这天族人竟然如此不珍惜自己让普通人羡慕的体质,还给自己徒增了不少的工作,但医者父母心,与其抱怨,她还是选择了赶快开始为他治疗:“阿萨辛,帮忙把他抬进去吧。”   “好吧医生。”   “喂!你下手轻点!”   “年轻人,不要对长辈指手画脚。”      ☆、错误梦境   01   他在无助中醒来,任他把手伸向何方,都不会接触到一点儿帮他支撑起身体的援助。自己身在何处,为何身在此处,又是谁将自己置于此般境地。穿着藏青色袍子的年轻人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知觉。“切……”他轻拍着自己的脑袋,却怎么也没法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喃喃自语道:“我又遇到切仑了吗……”   他想握紧自己的拳头,以此来保持清醒,却怎么样也使不上力气。迷迷糊糊间,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像是飘远了,记忆也一点点破碎,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入无尽的深渊,他下意识的挣扎了起来。“冷静下来,克洛克。” 脑海中不知何处的声音传来,那是种似曾相识却有一段日子没有体会过的感受。啊,我叫克洛克啊,他这么在心中感叹道,他觉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但好像都是许久以前的记忆了。   克洛克记得自己总是对脑袋里的声音感到不满,常常抱怨、反驳亦或者讽刺着声音的源头,但这一次他的提议确实不错。他扶着壁向前走了几步,最终还是选择了直接坐下。“呼——”克洛克做着一次次冗长的呼吸,许久才回到了正常的频率。   他环顾着四周,天族与身俱来的夜视能力让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竟是一个密不透光的洞穴。不过这倒是帮助他彻彻底底地静下了心,才察觉到密不透光形容这里还是太过苛刻了,至少远方仍渗出了一丝的光亮,若使用普通人的话来说,那或许就叫希望。   通向光源的小路被隐隐照亮着,但这并非克洛克想要选择的那条路。习以为常地,他从腰间取下了阿什的笔记,毫无目的性地随意翻开了一页,并将一只手指轻放在那上面。可想象中的魔法阵并没有随之展开,取而代之的却是自己胸口的一阵疼痛。   这或许与自己昏迷和出现在这儿有些关系,但他不是医生,内伤可不是这种外行人能一眼看出的。克洛克只好选择更节约体力的方式展开魔法。他翻动着书页,认真选择了自己经常翻阅到的某一页,那上面书写了不少曾经用过的魔法,他再一次轻声吟唱起来,却换来了一阵更为撕心裂肺的疼痛。突如其来的撕裂感使得他手中的书本滑落,那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老伙计竟在接触地面的同时化作了灰烬。克洛克意识到有什么在阻止自己施展魔法,他看着眼前这条小路,弯下嘴角,无端地升起了一丝怒火。他知道前面等着自己的是陷阱,而自己却别无选择。   克洛克对着那光点白了一眼,随后轻声叹气。   人生还真是复杂却枯燥。他蹲下拾起了一把笔记的残骸,它却随着洞穴中悠悠吹向光点的微风而飘洒,虽然非常可惜,但看来也没有办法让那笔记重回原本的样子。克洛克只好向着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运妥协,头也不回地向着那光点走去。   02   克洛克总喜欢在赶路的时候琢磨一些其他的东西,以至于到了后来,每次走路都是低着头,这次也不例外。不过正是因为这个习惯让他错过了这儿原本的主人——那个悬挂在这洞穴的顶端的生物。   他的魔法虽不成功,但当他疼痛之时本能的嘶吼却吵醒了这儿其他的生物。走着走着,克洛克仿佛感知到有些什么跟随在自己的身后,他惊讶于自己为何现在才发现,过了些时候才想起来失去了魔法的他自然是没有了感受到其他生命的能力。   原本两不相干,他走他的地面,它们倒挂在它们的洞壁,谁也不会给谁带来麻烦。可其中的一只卡鲁已然对这个不速之客产生了些兴趣。正当克洛克察觉到它的存在,它已经猛然加速冲击上前,渴望在那看似是人类的客人的肩膀上留下些咬痕。   克洛克知道卡鲁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慌了神,加快了步伐。在他年轻的时候——几百岁的时候,就曾经被这种特殊的蝠型生物咬过一口,就连那时候还被他携带在身上的治愈吊坠都无法让他迅速的恢复。那甚至成为了克洛克一生的阴影,究竟是什么人对自己仇恨到此般地步,把他丢到了这种令其作呕的地方。   他躲避着那一只的同时,好奇心作祟地抬头望了一眼,即使内心早就猜到洞穴顶端的场景,但是密密麻麻的“卡鲁农田”,依旧让他头皮发麻。如果说一般的蝙蝠鼻子像是猪鼻子的话,卡鲁的鼻子恐怕就是狗鼻子甚至狼鼻子。多数卡鲁的獠牙已经成长到必须咧开嘴的程度,无论外表还是它们的本质,都十分的凶残。况且每一只都有着足足半米的身长,这实在是让这个自信度爆表的天族人有些恐惧。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它们的领地意识也十分的强大。   克洛克得想些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忘记刚才看到的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然而自己在这个要命的时刻却只是在此基础上联想到了关于这种生物的起源。他暗暗骂了一声,沉下了脸,继续往前走。实际上,那是他的一个天族朋友青木暗无的杰作,后来她死了。“嗯?”克洛克想到这儿,不由得发自内心地对自己产生了疑惑。暗无明明只是失踪,为何自己再想到她的时候直觉确是她已经死了?   现在显然不是适合缅怀老朋友的时候,克洛克在心中怒吼着,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面对这荒谬的一切,却只是带来了相反的作用。不如……他放弃了思考,将自己内心深处的焦躁和不安化作身体的力量,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   就像他从来没有在马路上踩到香蕉皮或者挨过别人家阳台上滑落的花盆一般,他的运气还不算太差,渐渐地,前方的洞穴再也没有这种令人极度厌恶的生物,刚才跟随在身后的几只也逐渐不敌自己天族人的体质而放弃了追逐。   他开始迷茫。   开始仿徨。   开始愤怒。   这都要源自于,那脑袋里的声音。   它从未如此嘈杂且疯狂过,那究竟是——   03   我在哪?   “嘿!年轻人!你小子又躲哪儿去了?”我咆哮着寻找我的晚辈,我承认我现在有些慌乱,需要那个小子的帮助,虽然我绝对不会这么说出来就是了。循声而来的这个男人是——   “亓鹤……”   “好久不见,指引者大人。”呵,他竟然还会认得我这个指引者?可笑、可惜、可怜的混蛋啊!不……冷静,阿萨辛,不能被那个家伙引导情绪,冷静、冷静……可恶,这附近就连个能逃跑的地方都没有,我怎么可能……   这混蛋仿佛在玩弄我一般,用我最常用的语气说着:“您看上去面色很差?需不需要学生我帮你什么?”他的笑容绝对比我曾经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要恶心许多,这绝对不是从我这儿学去的!   我真的已经做出了足够的忍让,对于这混蛋的所作所为,我明明全都知道却视而不见,我帮他隐瞒,帮他欺骗,帮他获得了不属于他的力量!求求你,求求你!我只是单纯地、自私地想要让自己活下去而已!你究竟还要纠缠我到什么程度!   唯独幸运的是,我可不是那种真的会随随便便慌了阵脚的人,我闭上一只眼睛,用它来观察我体内魔法的流动。可我却没有看到丝毫。亓鹤这家伙……一段日子不见,又有了新的力量么?但那绝对只是障眼法罢了。我将一只手伸向袍子中的法杖,握紧的同时施展着最为熟悉的魔法。只要我分散了,他肯定……   “啊!”   “怎么了指引者大人?你一脸要死掉的样子呢。”   该死的家伙,他究竟做了什么!   克洛克……   求你了……   帮帮我……   他睁开了双眼,轻打了个哈欠,在于脑海中混乱的声音作斗争之后,自己竟在这危险的洞穴中睡了过去。所幸那光芒还在,亦是希望还在。   迷迷糊糊中,克洛克总觉得有什么人在呼唤着自己。那是一个自己最熟悉的声音,可自己又如同之前醒来时一样一无所知。只是这次他没有慌张,只是再次眯上眼休息了片刻,整理了思绪。“阿萨辛!”顷刻间,他宛如恍然大悟一般知晓了什么,四顾着寻找了起来,他记得第一次昏倒前见过阿萨辛,而他碰巧现在又不在自己的身边,只要找到他!找到他就一定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诺大一个洞穴,自己又时不时云里雾里一般,况且离开了魔法的帮助,跑了许久都不见那光芒放大丝毫。究竟是什么人布下如此精密、足以摧毁人心智的迷局?阿萨辛常常提到的亓鹤么……不然再怎么想都没有第二个可能的人选了,只是那人与自己又有什么仇恨,只是因为自己与阿萨辛走得近而已?自己还有其他的仇人?可无论怎么想,那些可能讨厌克洛克的人也没本事把他置于如此境地。   克洛克想着,却戛然而止,他知道不能继续思考下去了,每多一次陷入混乱,保持着理智离开的可能就少了一分。   “自求多福吧阿萨辛……”尽管依旧带有些许的内疚,但他还是选择只是继续向前走着,不再去做多余的事情。   04   如果说刚才的克洛克真的将现在所遇到的一切当作了现实,现在他才算真的醒悟了过来。克洛克还不算傻到忘记了不久前奔跑时的感受,他知道自己穿着鞋子,可就当这一脚踩下去鞋子却不翼而飞。   克洛克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无奈地苦笑着。“映石可不是这么易碎的啊……”他自言自语着,看着自己流淌着鲜血的右脚。他认得那副眼镜的款式,甚至记得每一个细节,镜片的直径、框架弯曲的角度,这大陆上可再也找不到第二幅哈维亚亲手帮他磨制的眼镜了。   尽管疼痛感依旧真实地可怕,但他知道这不过是梦境中自己对自己的暗示,这一切都并非实际存在。仔细回想——卡鲁、脑袋里的吵杂声、阿萨辛的呼救、与哈维亚的回忆。这不就是自己所害怕的一切么?或许这与自己先前的那个梦有关?对于一发不可收拾的回忆,克洛克还真是感到无可奈何。   真是没想到,一向认为无所畏惧的自己竟在心中有那么多的梦魇。但再次回首那一切,却又觉得似乎没什么难以承受的了。   来吧,梦境——还有什么尽管来吧,早点儿开始早点儿结束得了,他还赶着去寻找神呢。   他松了松筋骨,继续向前走去,过了些时候低下头看了看,果然已经不再疼痛,鞋子也重新出现在了脚上。这一关一关的挑战,让他不经回想起曾经在半祖那儿带回来的闯关游戏。既然知道了是梦也无法醒来,那就真的当作游戏享受一番得了。克洛克想到这儿,不经意间发自内心地微笑着,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做这种轻松的事情了。   走了些时候,一个熟悉的女子背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克洛克不知从何而来产生了在背后拥抱住她的冲动,所幸这种无礼的举动还是被他的理智所压制。“塞壬?”他用脑袋中闪过的第一个女性的名字称呼着她,女子听闻,竟循声回过了头。她并非克洛克曾经指引过的那个魔族女孩塞壬马维尔,克洛克即使冷静下来,盯着她看了许久,却也无法想起她究竟是谁。   两人对视了许久,谁也没有说任何的言语。但一股酸意无形之中蔓延到了克洛克的眼角,他尝试瞪大眼睛,却难以阻止泪水的淌出。克洛克向前微微伸展双臂,沉重地迈出了一步、又一步。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情不自禁,宛如失控的傀儡一般向前蹭着。时间或许只是经历了几个滴答的轮回,但却仿佛过得比他一生都要漫长。女孩也最终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扑向了男孩的怀里。他们紧紧相拥,却甚至没有人问对方一句:“你到底是谁?”   或许他们已经拥抱了许久,但对于克洛克而言那不过是弹指一瞬罢了。那个叫塞壬的女孩最后还是挣脱了克洛克的怀抱。他也没有用力挽留,只是仿佛全身失去了力量一般,无助地跪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女孩离开,每当她回过头来,他们的视线都会胶合在一起,但每一次都又会断开。她一步步的往前走,明明她走的并不快,最终还是离开了克洛克的视线。可就那一瞬间,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充斥着他的脑海,庞大的信息量甚至让他来不及排列出任何一个完整的故事。   克洛克的眼神逐渐空洞,他的上半身最终还是趴倒在地,泪水依旧渗透着,沿着他侧着的脑袋浸湿了地面。不知为何地,在某一瞬间那些多余的记忆碎片又悉数被抽离,他再也看不到自己深爱的人了。这痛苦甚至超越了魔法被抽离身体的感受。相比之前自认为创过的每一关,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超越一切的迷茫无助与孤单。   他闭上了已然完全失神的眼睛,下一关是什么他已无心再想,克洛克只知道自己无法再承受超越这般的痛苦了。不要再往前走一步了,他告诉自己,实际上他再也不会挪动一下自己的身体了——克洛克,你为什么还不醒来?这是他最后问自己的一句话,便再也不继续思考。   些许暖流充斥进了克洛克的身体,他感受到魔法正在逐渐恢复,却怎么也难以找回先前的理智。   05   “醒醒,克洛克——”暖流遍及着克洛克的身体,他感受到宛如浸泡在温泉一般的舒适感。一双手轻覆盖在他的眼前,他知道那是切仑——随便他吧,刚才的记忆不要也罢。   他的疼痛感和情绪终于渐渐地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你小子,还真是命不该绝呢~”轻浮且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不知为何地,阿萨辛的安全也给了克洛克一些安全感。   “夫人?”克洛克睁开双眼,看到了已经多年没有见过的天族同胞,是她在半米远的地方为自己传输着魔法,而切仑已然后退到了她的身后。难道刚才那不是单纯的梦境?他迫切地想要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夫人却只是将自己的食指放在自己的唇前示意他安静。   他望向四周,这儿仍是石臻医生的医馆,只是窗外已然是漆黑一片,他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石臻医生应该已经休息去了。他知道石臻和夫人也算得上不错的朋友,便没有对于夫人的在场感到太多的疑惑。只是凝重的气氛有些诡异,所幸阿萨辛的一个哈欠打破了这份宁静。   “你也刚刚睡醒?”他轻声地问道,不希望打扰到隔壁病房的其他病人。   “是啊,做了个好长的梦,怎么了年轻人?”   “你……做了什么梦?”   “当然是一群可爱的女孩子围着我啊!不然呢,肌肉男吗?”   “愚蠢……”   月色下,四位天族人们结伴离开了石臻的医馆,石臻医生知道他们的身份,即使是天亮后发现他们消失了也不会太过惊讶,就没有将她从梦中唤醒告别的必要了。   他们不约而同得向着朔望东边的伊齐基尔森林走去,克洛克经历了这些,不打算回莱辛家的屋子,而是选择去林中欣赏月色使自己能够更好的平复下来。走了些时候,夫人便让切仑先回去等待她。或许夫人是希望独自和两位老朋友叙叙旧,毕竟切仑去其它人交情不深,留下只会让他感到尴尬。   走着走着,阿萨辛掉了队,但却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抱怨其他人走得太快,只是默默地走在了多米远的后方。他也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时不时吞咽着口水,直到所有人走到了森林深处,他突然清了清嗓子——   “夫人。”   “.…..”   “你的指环,可真漂亮。”      ☆、前夕   01   庞大的黑影掠过杜伦的上空,驻守在城墙上的守卫们随即紧绷了神经,剑拔弩张地向上望去,见到来者后方才恢复了站姿,向着影子的主人们整齐划一地敬着标准的军礼后,又重新回到了岗位。   巨龙在格雷家常常出入的办公楼停泊,少年从两米多高的龙背上一跃而下,不带一丝颠簸。那巨龙也在瞬间内化作人形。他身上并没有佩戴那枚被指引者授予的吊坠,实际上,上次在石臻的医馆那儿,马修就建议巩让石臻医生将那枚宝石镶嵌到巩逆鳞的空缺。不知是有经验还是运气真的好,他的建议起到了不错的效果,现在的巩的确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来改变外形。   “走啦!”变作了人类模样却还是有一米九的身高的巩用着于他外表不太相同的语气高兴地同马修轻击拳头,告别分散。马修看着他一步三跳的背影不由得羡慕,想着真像只小白兔,二不啦叽的,不过还真是好啊。他转过身走进了大楼,他习惯性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眉目间满是忧愁,他向来对这些情绪藏得很好,连好友都很少发现,不过最近的事情着实让他烦恼。   他低着头,思考着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那熟悉的办公室门口。他的手整个置于铁打的门板之上,空旷的走廊中响彻着半掩着的门锁挣脱的嘎吱声,门被推开了些许的缝隙。马修不算愚蠢,他不会将那份年轻人的冲动带入一切与军事有关的行动之中。他后退半步,如同每一个普通军人一般礼貌地叩响了办公室的门,直到传来了父亲的“进来吧”,方才将门完全推开,走进了办公室,认真地行了一个礼,说道:“上将——”   “坐吧,”赫尔曼将他打断,似乎是对于马修的到来早就有了准备。办公桌堆放着一些还在处理中的文件,一旁需要审核以及审核完毕的材料被细心的分类好放在一起。赫尔曼端坐在那把硬质的木椅上,手中翻阅着最新送来的前线战报,时不时流露出满意的神情,“有事找我?”   马修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坐在父亲身边的十二号座位上,而是来到了会议桌的七号座位,那是唯一一个可以与赫尔曼正面对视的位置。他拉开凳子,却没有坐下,反倒双手撑着台面,盯着自己的父亲一言不发。赫尔曼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有些奇怪,便放下战报,抬起头看着他。他们沉默了许久,还是马修难以抑制住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张开的五指握紧又松开,他的表情有一些挣扎,赫尔曼就看在马修在那边困扰,却依旧什么也没有说。最后马修抬起手扶了扶眼镜,打破了办公室里不寻常的安静,他缓缓开口问道:“你真不知道关于我接下来要问的问题?”   赫尔曼笑了一下,随即,拿起刚才被他放下的报告继续看了起来,视线在文字间来回移动,他满意的神情渐渐消失,像是预料到了一般,捏了捏鼻梁,站起来转过身答道:“根据蕾切尔他们部队送来的监视信息,下次战争估计会在三个月后,那时候我会把你安排进前线的。”   马修万万没想到他会回避这个话题,之前勉强把持住的冷静彻底被内心的烦躁冲破最后的防线。他猛然握紧双拳捶击着桌面。赫尔曼却丝毫没有被这个激动的情绪所吓倒,只是偏过头看了看他,而马修却没有办法快速平息下自己怒火,下意识的把拳头砸向了身后的墙壁。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趟,靴子同地板接触发出阵阵响声,外加年久的“嘎吱”声,他很少发这么大的火,试图用深呼吸使自己冷静下来,但却毫无作用。马修站直了身子,用飞快的语速,在对方能听到的范围内以最小的声音和无数脏词组成的句子向赫尔曼诉说了他真正想说的内容,大概意思是“行云中有叛徒”。   赫尔曼听到此,丝毫没有任何诧异。常年身处行云这种是非之地,对于叛徒、内奸等他早就习以为常,甚至认真的思考起来对于“政委”这样的职务设立的必要性。不过即使对这些事件有了熟悉且有了成熟的对策,他还是带着难以察觉到的一丁点儿焦虑转过身问着马修叛徒的身份。马修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手指用力地戳向身侧的空气。   赫尔曼并不理解马修的意思,但至少能察觉到他并不愿意说出来叛徒的名字,也在心中有了些大概的思路。但他还是希望掠过麻烦的探索环节,直接在得知了叛徒的身份后证实亦或者摧毁那些流言蜚语。   马修没有继续就此讨论下去,他只是将带有转轮的椅子滑向一侧,拍了拍椅子的背部,随后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02   “夫……”希尔迟疑片刻,想起了那位女士常常对自己所说的“不必拘束”,便改口道:“英格丽德殿下,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完成了。”   英格丽德先是简单地“嗯”了一声作为答复,便继续梳理着自己的头发,除了希尔以外,她从未让除了女仆外的其他人见过这般情景。随后,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先前对他的行为实在太过冷漠,那源于自己近期受到的打击常常让她麻木。即便如此,英格丽德还是从梳妆台一旁的桌子上取了些糕点递给了希尔。尽管希尔向来对此没有兴趣,但还是礼貌地接过,端在手中。   她重新回到了梳妆台,继续打理着那不算华丽的妆容。惨白的面色下,隐隐渗透出泪痕,明亮透彻的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她站起身来,身穿着的是纯黑色的长裙,却意外地没什么花纹。希尔见状,在无人看到时默默地将糕点放回了原处,随后来到英格丽德的桌旁等待。   “我们走吧。”“是。”   英格丽德挽过希尔的手,如同每一次出行时挽着仆人一般。尽管希尔不知道,但她并非将希尔当做过仆人。他们避开了其他仆人的视线,最终成功地离开了宫廷,去往了希尔安排好的典礼。   今天是为某些逝者出殡的日子,尽管距离他们离世已然有了一段日子,但却一直没有人为他们发过一次声音。若是没有希尔,甚至没人有勇气为他们举办葬礼,是现任精灵国王年轻时杀了他们,多数人自然而然的将那归类为正义,事实并非如此。   葬礼举行得非常简单,完全让人无法感受到一种由皇室贵族操办的感受。灵台前摆放着英格丽德托人找寻了许久的他们的唯一的照片,而祥和地躺着的棺木中,并没有存放逝者的遗体,他们早已不知所踪。   老人的子女或许真的如同传说中一般被人夺走,又或者如同英格丽德的猜想和那天那么想见时的交谈,英格丽德或许真的是他们的孩子。但这一切都已经无从证实了。仅有的几个名来参与怀念的,都是诺亚的成员,尽管消息被散布到了他们曾经居住着的小镇上,但也没有人以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此。   献上了花束,大多数人选择了退场,只留下了英格丽德和希尔。女子在他们的照片前暗暗流下了眼泪,希尔将手伸入口袋,却发现自己没有携带手帕。他选择了将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却比自己背负了更多苦恼的女孩拥入怀中,用自己的衣裳为她擦拭眼泪。   “希尔……”   他将手轻轻放松了些,以便于能看到对方的眉目,才问道:“怎么了?”英格丽德却将头埋得更深了,她不希望自己最不堪入目的一面展现在这个男子的面前,尽管他们从未有人对对方说过一次爱。   “我们……会帮他们报仇的吧?”   “如果你想的话,我会的。”   03   距离伊格纳缇伍兹还有一些距离,即使是巨龙也感受到有些疲惫。他瞄准着在自己身下盘旋着的一对乾坤,牟足了力气向下俯冲而去,身侧激起暴风。   乾坤察觉到了袭击,他们猛烈地挥舞着翅膀,改变了飞行的方向后准备迎击。但小小乾坤又怎是巨龙的对手。他们迎接着的不过是被无情地拍打到地面。   巨龙从乾坤的抓下救回奄奄一息的羚羊,并非是出于怜悯,而是自己也需要饱腹一顿罢了,这就是残忍的食物链。他收回了巨大的翅膀,用前爪和嘴巴三两下将那羚羊肢解,不出一会就吃了个精光,就连骨头都咬碎了不少。   今天是巩离开家乡的时候,与自己约定好每年都要回去探望的一次。碰巧,再过不久就是他的三百岁成年礼,不经让巩的身体都随着激动时不时有些颤抖——不知道父母会不会提前两个月就为他准备圣礼。亦或者老龙王是不是准备好了让自己接他的班?他不知道怎么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喜悦,不由得朝天嚎叫的一声,随后再一次的煽动起自己的翅膀,愉快地在空中盘旋了一下,向上飞去。   还有一万米……   一千米。   一百米!   随着距离的接近,巩不但没有因为体力的缺乏而慢下来,反倒是保持着加速。他先是偷偷摸摸的倒挂在了属于父母的那片浮石上,由于没有成年,他离开家乡之前也住在那儿。只是父母不知是出门打猎还是什么的,直到巩等到四肢麻痹,都迟迟感受不到浮石上方传来一丝的动静。   巩只好放弃了惊喜,默默地攀上浮石的正面,父母却并不在家。他有一些失落,但也并没有对此作出表示,骄傲的战士可不会把负面情绪随意地表露出来,至少巩从来都是这么坚持的。   他看到哥哥正在教导自己的孩子,看到姐姐在于自己不认识的公龙比翼双飞着,虽然不愿意承认原来自己对他们本就不重要,但他还是选择了默默离开,并不去打扰生活得安定的家人。巩又去寻找了一些曾经的“朋友”,他并没有如同之前一样在暗中观察,可正当他鼓着说出“好久不见”的勇气,其他龙却只是带着满脸的惊慌和恐惧——在他们眼里,巩不过是一个脑子里只有战斗的傻大个。   他最终还是没有看到过一丝与自己有关的气息,更不要提有人在为自己准备成年的庆生。仿佛他就像一条幽灵龙一般从来没有出现在过伊格纳缇伍兹一样。即使自己不在,家人还有他们正常的生活,老龙王也需要面对其他的挑战者,没有什么必须要巩存在的理由。   巩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或者悲伤?他当然是有的,只是相对于浪费时间将这些发泄出来,他选择了在心里暗自发誓——   “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定要成为龙族里不可取代的存在。”   04   “怎么了嘛塞壬~我还没睡饱呢!你就这么着急请我吃早饭嘛?”兽族少女耷拉下来的狐狸耳朵显得甚是可爱,她正不满于自己的好闺蜜在天没亮的时候就将她唤醒,野兽的天性总是让她在很晚的时候精力旺盛,所以只好天天一觉睡到大中午。   塞壬没有回答,她只是在清叶的面前摆弄着一封开过的信件。见她没有伸手接,就丢到了她的被子上,随后向边上走了几步,背对着她。清叶还是没有管那信,自顾自地揉了揉眼睛,同时舔着另一只手。   对自己一番清理过后,清叶才不慌不乱地打开了那封使塞壬如此着急的信。魔族虽然宣称用的是大陆上通用的文字,但他们总是喜欢添油加醋的加上一些笔画,几乎每个字都动了点儿手脚。若是花点功夫,只要是会通用语言的人都能读懂,可清叶这个时候被叫醒,不闹点儿脾气定是不能满足。她用着不知道是撒娇还是撒火的语气,要求塞壬亲自把信的内容读给她。   塞壬早已被信件的内容整得心神不宁,自然是不会再看一遍。她像是撕扯什么一般,从清叶的手中将信件夺了过来,并没有再次打开,而是随手丢到了一边的餐桌上。口头地概括了一些信件的内容。   “哇!”明明那内容与清叶并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她却表现得情绪非常激动,“你要是去魔族当大将军了!那咱俩的幸福生活怎么办嘛!”   “幸福……你快别恶心我了。”   清叶听到此有些不悦,嘟着嘴吧哼了一声,忽然又一只手的食指轻点下唇,像是在思考什么,而后带着一些不舍和期待,缓缓地问道:“那你怎么办?真的回去吗?”   塞壬若是平时,定是直接发起火来,但想到这小狐狸对自己还不错,况且又还没睡醒就被自己叫起来,一时间觉得有那么些内疚。她放弃了发火,只好叹着气,说道:“我要是有办法,怎么还会问你呢……”   “不过,他们这个时候叫你回去?”清叶在窗边打着哈欠,有气无力地说着,“你真的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陷阱嘛?”   “陷阱?”   “是啊是啊——你看你这么多年都没回过家,就算你爸爸名气再有多大,其他的魔族人,不算别的,就给你写信的那个人,他们真的甘心就把这么大的位置交给你?”   塞壬听到这儿,觉得清叶的推理确实有道理,醍醐灌顶般,一丝笑意伴随着心里的阴谋漫到了嘴角。“那我就回去吧~”她轻快地说道,听到这些的清叶脸上满是惊愕,颇有些“你竟然要把我丢下”的意味,不过塞壬接下来的话迅速反驳了清叶的这个想法:“你也跟我去吧,我们好好玩玩他们~”   05   “布莱克……布莱克!醒醒!”另一边的女孩们也唤醒了仍在梦中的那一个。有所区别的是,他们看上去并没有成功。在其他女孩们的摇晃下,布莱克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如同刚才一样说着梦话——那实际上并非只是说话,而是在吟唱着什么。   普通的歌声并不会对他人的梦境有太大的影响,更何况是布莱克那般的歌者。但唯独这一首——萝丝说她听到过,那是魔法。女孩们急切地想要她醒来,不希望她的魔法误伤到任何人,当然,包括他们自己。   可他们并没法唤醒吟唱中的女孩,渐渐地,女孩们的身体也变得有些难受,魔法伴随着声音侵扰着他们的体质和心智。他们尝试离开布莱克所在的房间,可莱辛家这屋子已经年久失修,声音还是从各种角落扩散渗透,魔法也随之而来。   “不然……”“试试吧……”   醒着的女孩们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挪到了不远处的仓库,随后两人又对视了片刻。一同生活的日子里,两个热爱发明的女孩自然是做了些有趣的事情。他们不光弄了些小作品,最主要的还是将克洛克曾经偷回的归宿进行了大量的改装。梅布尔曾认为那干扰声音的装置在数十种有趣或者实用的能力中实在微不足道,但萝丝却执意要给他装上,梅布尔这才明白,原来是为了这种情况而准备。   若梅布尔是一个大财商的女儿,她肯定无法迸发出这般力量,可就在自己的铁匠父亲的教导下,看似体型纤瘦的十七岁少女竟有着不亚于成年男性的力气。三两下就将归宿搬到了布莱克的房间。   她离开房间后,萝丝立刻通过手柄操作着他开展了干扰声音的特殊波动。那手柄也是大有来头,那是为了防止归宿与他的兄弟一般不听指挥,所设定的一种绝对的命令锁——但材料紧缺,它实际上是由多年钱前克洛克从半祖那儿带回的游戏机改造而成。   炽热的阳光从玻璃窗中映入,正午已然悄然来到。女孩们从餐桌上醒来,长时间的挤压烙红了她们的手臂。他们发现身上盖着些薄毯子,再回头看去,布莱克已然醒来,她虽然不懂机械,手柄上的简单按键还是可以使用,归宿早就被她关闭了。   “布莱克,你刚才是怎么了呀?”   “我……又……对不起……”   “没事啦,我们没受到影响~”   “嗯……”   “只是,为什么你会……”   布莱克在两人的关心下终于抬起了头,展现给了两人明显的两道泪痕。她向着伙伴们诉说着梦境中的所见之景,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他们理解,布莱克的预言能力,那一切都有可能变成真实。   “我们一定要想办法阻止!”      ☆、洪荒之境   01   “你的指环,可真漂亮。”   夫人愣了愣,慢慢循着声音回过头,她微眯着眼,露出狰狞的笑容。刹那间,她的周身凝起螺旋状的风暴,猛烈的飓风像钢刃一般围绕在她的周围,喧嚣的风声中,隐隐约约传来了诡异的笑声。无数星光附着在克洛克的体表,将他一点点拉扯远离风暴的中心。再回过神来,夫人已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发的男子,尽管遮挡了小半张脸,眉宇间依旧渗出与克洛克有几分相像的气质。   克洛克稳住被牵引着的脚步,星火也逐渐凝回了人形,他顺着星火凝聚的方向望去,一瞬间竟被对方严肃的神情怔住。“阿萨……”“小心!”他打断了克洛克的提问,再次化作数不尽的正红色星火,向着克洛克的左侧猛然席卷而去。   阿萨辛将自己幻作了重重屏障,却一层又一层地接二连三被左侧来的风粉碎。他为克洛克阻挡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可那凌冽却依旧撕裂了克洛克的袍子,他的皮肉轻绽,所幸没有伤得太深。   “所以我说,我最讨厌从左边来的风。”   他说着,附着在了周边的几棵树上,那些有着许多年头寿命的古木在他的呼唤下共鸣成了他的一部分。那男人也并没有闲着,口中念念有词,同时从兜里取出了另外五枚指环戴上。所幸仅仅吟唱的魔法并非强大,克洛克还能翻阅着阿什的笔记,将他的魔法一一化解。   阿萨辛牟足了气势,拦在克洛克面前,带着一丝毅然决然的意味在其中,而在他无人能看透的内心的角落,无数恐惧和焦虑正在冲刷他最后的理智。那是自己曾经的爱徒,他变了,变成了罪孽,变成了毁灭了无数个家庭的恶鬼,变成了破坏世界运转的异端。那都要归根于自己曾经的放纵和偏爱。   他尝试过亲手去了结自己酿下的错误,但奈何为时太晚,他早已变成了无可阻挡的疯狂。阿萨辛害怕,害怕对方的强大和无情,害怕自己的命运,害怕如果将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一切再次拱手相让,会造成真正无可挽回的结果。   “罢了——”无数点星火猛然冲刺,突破了对方挥舞而来的每一道烈风。阿萨辛在那男人的面前骤然停下,将一部分的星火凝成了自己的面容:“你是来取我的命的吧?那就给你一次机会,尽管试试?”   听到这话,那男人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到会心一笑,那仿佛就像是在听一个三岁的孩子讲笑话一般的笑容。面对着一道道正红色星火凝成的利刃,他丝毫没有退却,古旧的指环中其中一只悠悠着烁着光芒。他用那一只手指轻巧拨弄,一道又一道的利刃任其粉碎,唯独几支没有碎裂,也被弹拨到数十米的远方,拦腰斩断了途径上坚韧的巨木。   他的瞳孔灵动地跃动着,捕捉着阿萨辛的每一片分支。就是这儿了。他猛然伸出一条手臂,染成黑色的指尖在月色下并不明显,却渗着墨蓝色的光芒。“奈哲尔~”克洛克定睛一看,那人明明没有抓到什么,但正红色的星火却在他的掌中汇聚,片刻过后,竟渐渐地看得出一个人形,那男人不知做了什么,竟抓住了阿萨辛的脖子。克洛克快速翻动书页,打出许多冰蓝色的冲击,却悉数被那枚指环格挡下。   “奈哲尔阿萨辛。”尽管隔着面纱,他嘴角的上扬还是若隐若现,“我亲爱的导师,指引者大人。真是好久不见。”   “亓鹤!”   02   “贝赫摩斯爱德华。”   腐臭的气息占领了不大的整个屋子,屋主人从角落抬起头来,呆滞了许久,方才知道来者叫的是自己的名字。他在心中感叹着人的记忆真是短暂,连自己太久太久没被人提起过的名字,都会渐渐地被自己遗忘。“也就你记得我叫什么了,”贝赫摩斯并没有如同语言的内容中感到感动或者高兴,反倒是满脸黑线般不愉快,“真岐。”   半海真岐环视着屋子,略有些节能主义的他想找个地方坐坐,但还是宁可少洗一条裤子而站着。实际上他本身不必来此地方,然而他的内心却常常受到道德的拷问。自从亓鹤成为了对自己发号施令的那个人以来,有太多无辜的生命在自己的作品下流逝,他都只能视而不见,但唯独这次,他忍无可忍。   “把那些祭钟还给我,”他顿了顿,选择了不继续挑战对方的底线,“爱德华。”   贝赫摩斯听到此,竟然反倒是有些拿到了对方把柄一般的开心,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可以在这苦闷的日子里谈谈条件找乐子了。只是他还没想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便找着其他借口拖延着时间:“什么祭钟?我不知道啊——真岐,你是不是又被反弹起来的锤子砸到了脑袋?”   半海知道他在无理取闹,但也无可奈何。实际上他并非毫无办法,他环视了房间一周,“哼。”显然是有所发现,桌上有一件物品干净得有些过分。他拾起那支钢笔,默默地说着什么,那钢笔先是渗出菖蒲色的光芒,再是化作了煎茶色,看来关键就在于它身上没错了。他将钢笔放在桌上旋转,共鸣而起的魔法果然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煎茶色光芒从笔尖递出,直达某一处的地面。   他没有理会贝赫摩斯的阻拦,径直走到了那块地板,脚下的松动感证实了他的猜想。半海猛地一跺脚,那几片脆弱的木板直接从中间裂开而跌落。随之而来的是破碎的木板撞击巨钟的声音。半海思考了片刻后一跃而入,贝赫摩斯实在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紧随其后。   “没有亓鹤的命令,你不能拿走他们。”   “不会再有亓鹤的命令了。”   贝赫摩斯并没有因此而惊讶,亓鹤的退出他当然知道。只是这个贪婪的怪物并不会甘愿做任何吃亏的交易。尽管那些祭钟对他没有什么好处,至少能为他满足享受他人死亡的乐趣,他人将这种职责强加在自己身上,他没有怨言,但若是要夺走能帮自己消磨时间的事,这可不是什么好交易。   “看来,只能明抢了。”   03   千年来,龙凤胎们第一次离开布拉德利,那个交由他们守护的地方。他们心里知道,即使前传达者离开了他们的位置,守护布拉德利也依旧是他们的职责,但现在直觉告诉他们应当去做其他的事情。   “来晚了呢,妹妹……”   “怎么了弟弟,你飞得太快了啦!”   克里斯回过头去,看见乔伊斯还在距离自己数十米远的距离,他又低头看看下方的场景,紧张地吞了吞口水后迎着女孩飘去。“别看,妹妹。”他尝试用手去阻挡同胞,不让她见到自己所见的血腥场景。乔伊斯却任性地推开了克里斯的手,执意向前飘去。   “弟弟,我又不是几百年前的小……”她话未说完,却真的如同克里斯所焦虑的一般感到了害怕,眼前的场景并非是一个永远停留在年幼心智的孩子能接受得了的。“他们……唔……”女孩颤抖着回过头,再与克里斯对视时,他明显看到了她眼眶中徘徊着的眼泪。克里斯向前飘动些许,将妹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无声无息地飘落回了地面。   他轻轻安抚着女孩,在她的耳边呢喃着,让她安下心来,如同这千年来每一次守护着她一样。过了许久,女孩在男孩的安抚下,平复了情绪,安静地睡下了。   克里斯知道乔伊斯只是在装睡罢了,她不喜欢表现得太过柔弱,也懂事地知道自己的兄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他将她抱到较远处的一棵树下,在她的耳边轻语:“在这儿等我回来。”随后便回到了刚才的地方。   他们的尸骨已然在这儿放了许久,凶手实力的强大使得他甚至没有为此做任何的掩饰。克里斯为他们掩上了双眼,随后在一旁寻找着工具,希望他们能长眠于地下而并非在此腐朽。“弟弟……”身侧传来了乔伊斯的声音,他赶忙过去想要阻止她再看到这场景。   “我能承受的……”她倔强地想要帮助同胞一起为他们曾经的朋友安葬,但是语气却远没有那般强硬。她站在两人的尸骨前,双手合十地祈祷着,泪水还是止不住从她的侧脸跌落。   克里斯很快地找到了合适的木板,尽管体型娇小,还是有模有样地在附近为他们挖掘出了不华丽但至少妥善的墓穴。   “等等,弟弟……”   “怎么了妹妹,要不你还是去休息吧……”   “嗯……不过——”乔伊斯显然是在纠结什么,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死者的一件物品,却因为不懂传统的礼仪问题而无法做下决定,“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带走,给、给……”   “嗯?你说得对。”   04   他撕心裂肺地喊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时机到了,克洛克明白。他以最快的速度在阿什的笔记上撕下了并不重要的几张内容,同时扭曲着面前的空间好让他们悬浮在空中而不四散飘落。“一定要……”这种魔法并非家常便饭,就连一向以自信作为主要情感的克洛克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一时间,风暴再一次被激起,千千万万的沙砾和石子在空气中跃动游走,宛如暴风雪一般洗刷着周围的一切。亓鹤见状,将抓着阿萨辛脖子的手握的更紧了些,可他没有想到的是,阿萨辛竟在他的手中爆裂开来,没有如同往日一般散作星火,而是化作了无数的木碴,刺破了亓鹤的手掌。   “真有意思。”他冷眼看向了仍在施法的克洛克,同时将手中的木碴悉数拔除。亓鹤没有选择趁着大好时机打断克洛克的魔法,他的自负也永远处在理智的上方,况且他还真好奇这俩人能弄出什么与自己的实力相抗衡的魔法来。   只见克洛克向后倾倒而去,冰蓝色的法阵将他接住后无影无踪。“跑了?”亓鹤对此感到了不满,可事实马上反驳了他。无数冰蓝色法阵像花朵一样在他的周身绽放迸发,随即消失,时而又同时绽放,再同时散去。空间的不稳定性逐渐提升着,时不时卷起激烈的狂风,又时不时在某一处空间内急剧升温。   “切,”亓鹤突然微微低头,一掌轻松地将从身后袭来的克洛克挥开,“就这点本事?”他嘲讽着,摆好姿势后巧妙地迎击了各个角度的偷袭,并没有面露丝毫的难色。   他们就这么互相纠缠了数十个回合,亓鹤还没怎么被伤到,克洛克到是先慢了下来。“你的魔法容量,还真是低啊。”“也不知道是谁不敢面对我,提前动了小手脚消磨人体力呢。”“消磨?没那个必要,一脚踩死一只蚂蚁和踩死一只大蚂蚁的区别可不明显。”   “所以你才会输在细节里。”   亓鹤听后一惊,回过神时猛然注意到自己的肩膀上竟贴了张被撕下的书页。他将其一把扯下,随后立即运转法力寻找身体是否还有其他的异样,才知道为时已晚,无形的力量将他的每一处经脉阻隔。果然自己的背后还有几张书页,他能明显地感受到那上面的空间魔法,但那已经是一段时间前的气息了,被封印在其中的已然被释放到了自己的体内。顷刻间,亓鹤已然皮开肉绽,鲜血肆意地挥洒着,他这才明白克洛克的袭击不过是掩护罢了。“阿萨辛!”   “没错,就是你老师我!”随着不知从何处,又好像每一处都传来的声音,亓鹤的体内迸发出无数墨蓝色的星火,他们在空中舞蹈着、洗涤着自己,随后才幻回了原有的正红色。   阿萨辛重新凝成了人形,看着往日从未被自己打败的人单膝跪着。两人面容上的神情已然是几分钟前的交换,尽管阿萨辛并没有放下警惕,但对方的身体状况可不可能再猛地抓住自己的脖子了。   亓鹤支撑着身子,勉强地拖到了附近的一处断裂的木桩。实际上他的身体能力已然超越了阿萨辛的预想,真应该下手再狠一些,他这么想着。不过,即使是作为天族人,亓鹤的身体能力还是出色得有些过分,阿萨辛分明记得自己已然放下了怜悯,从内测粉碎了他的心脏,不禁感叹莫非这家伙上辈子是一只蟑螂么。   “还要再来两个回合么?还是说你打算大发慈悲放我们走?”克洛克走向前,嘲讽着,一时间宛如回到了过去的那个他。   “那我还真得感谢你没有再杀我一次呢……”他看似有些无奈,今天的自己是只能放他们走了,在克洛克的眼里,亓鹤正在与自己的心态做一场赌博,赌克洛克会不会将他放走。“不过,你们的心灵感应还真是不错啊,我还真没从你们的记忆里找到过这一招。”   克洛克耸耸肩,摇着手,随后一只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太阳穴的后方,一小撮红色星火随即从他的耳内飞出,没想到他们竟是随机应变想到的战略。   “但你真的放心就这么和我面对面交谈么?”   “你要再对我下手试试?”   他们互相对视,算计着,许久竟同时会心一笑。   05   晚间阅读时间终于是结束了,即使是想来心定的夫人,也难免觉得这过程实在是枯燥况且漫长,已经是时候去找一些新的书了,她暗暗想到。   夫人将书本放回了书架,又用安塞尔的眼睛匆匆扫视了一眼,确保所有书本都在原本的位置后轻打了个哈欠,才决定回房去休息。   “你在这儿,等了多久?”她踏上走廊,锁上了书房的门,没看一眼就知道切仑的存在。出于礼貌,夫人还是将视线在切仑回话以前挪到了与他对视的位置。可在他的眼里,夫人却分明看到了浓厚的焦虑,这可不是常有的事情,“怎么了切仑?”   他垂下头,整理着话语,不知是不是为了缓解尴尬,揉了揉手肘,两人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亓鹤……去找克洛克了……”   夫人听到后,给了他一个值得信任和放心的微笑:“我知道。”她向前走了几步,一手轻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下来,“芽衣呢?”   “艾弗瑞陪着呢,应该已经睡着了。”“那就好。”“夫人!”   夫人终究还是收回了微笑,默默地沉下头去,用转移话题的方式欺负这个老实人已经不是最好的方式了。“亓鹤做不了什么的。”“夫人……虽然亓鹤对我有恩,可如果他要把我的族人作为敌人,我……”“他不会做什么的。”“请您不要逃避现实了,他甚至放下了自己天族人的身份。”   切仑的声音渐渐变得平静,他知道,夫人决定了的事情,不是他这等口舌足以说服的。但任他如何也无法明白的是,夫人曾在被禁足的时候时刻关心着指引者们,生怕亓鹤找他们的麻烦,可为何到这这种时候却……   “按我对亓鹤的理解,他短时间内不会做什么大手脚的。”“那他究竟是想做什么……”“他连你也没有告诉?”“是的,夫人。”“不知道倒也是好的,自从遇到了那个人,亓鹤就变得太难以捉摸了。”   夫人又向前走了几步,一手搭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回过身去,带着他走到了走廊上的窗边,他们抬头凝视着明月,意在放下心中的执念和焦虑。渐渐地,夫人的倦意逐渐明显,回房前她缓缓地开口问道:   “切仑,你觉得,我们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什么?”   “我不知道,夫人。”   她鲜少地靠在门板上,抱着臂,缓缓说道:   “我们身处在洪荒之中,我们什么也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后承《诸神遗孤》 本作完成后即日开始连载